嘉陵关内,姚萍部队撤得一干二净。熊丽整顿好队伍,做好各处布放,姚萍率兵走得匆忙,留下来许多军备都可以用现成的,有了给养,兵士们可以稍加整顿,暂时睡上一个安稳觉。可是,熊丽依旧讶异于寒清一介男子,是如何做到扭转时局的,安顿好一切已经快天亮了,熊丽走进姚萍原先的守备府,缓缓打开了寒清的房门。
屋内的蜡烛早已燃尽,熊丽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卢寒清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怎么这样傻……说了不必等我的。熊丽内疚不已,轻手轻脚地靠近寒清身边,却见他依旧是昨夜那身夜行衣装束。
“清儿、清儿?”熊丽轻轻唤着卢寒清的名字,可是却没有一丝反应。熊丽觉得不对劲,伸手抚着卢寒清的背,触手一片冰凉,她又探了探卢寒清的额头……竟是滚烫一片。
“来人!传御医!”熊丽赶紧将卢寒清扶到床上,那么高的个子,整个人却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熊丽望着床上的卢寒清,心痛如刀绞。从京城到边关,何止千里,他只身一人,独闯险境,将自己和十万大军救出水火。寒清从小就怕冷……淋了半夜的雨,又倔强地等了半夜,他那身子骨怎么弱,怎么受得住。
清儿,我拿什么来回报你……熊丽紧紧握住卢寒清的手。从11岁开始,熊丽的生命里就有了寒清的陪伴,从小女孩到少女,再到女帝,寒清总是默默陪在熊丽背后。11年的平淡的岁月飞逝而去,熊丽早已习惯了寒清的存在,也忽略了相伴的感情,直到在嘉陵关城门开启的那一瞬,熊丽才发现,寒清才是自己心底最安稳的依靠。
前路艰险未知,我曾对着大漠孤烟,深深地怀疑能不能趟过命运赋予的沟壑,可是我这样的身份不允许自己有一点点退缩和害怕。而现在,你在我身边,即使前路再苦再难,多险多危,我都一往无前,绝不后退。熊丽低身俯在床沿,将头枕在手臂上,静静地看着寒清:我愿用自己后半生的寿命和运气,换你要快些好起来……
“昨夜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卢寒清?”陈霄忙了一上午,终于有空闲了下来,捧着两块馒头,蹲在城墙角大口啃着,和梁修搭起话来。
大雨过后的阳光带着清新的泥土的香味,洒遍了整个嘉陵关,梁修看着陈霄眯着眼睛,一脸满足地大快朵颐,甚是好笑:“笑笑,你这样子,一点大将风范都没有。”
“绷了那么久,总得放松一下嘛。直到现在西蛮也没有抄后,看来,陛下和曹将军的反间计成了!”陈霄说到这里,又扬起了笑脸,“不过那个卢寒清是怎么一个人单挑掉姚萍,又迫使姚萍退兵的,我倒是真的想知道。唉……那个人看起来与世无争,没想到却有这般能耐,人不可貌相啊!”
“大齐的男子,丝毫不输巾帼。”梁修道。
“听闻,曹玺是卢寒清的授业恩师,可惜当年卢兰为了避嫌,将卢寒清送进宫里,本来是许给长公主的,不知道为什么,跟了陛下……”陈霄抹了抹嘴,拿起腰侧的水壶,灌了一大口烈酒,“坊间传闻,长公主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至今未娶。说不定,如今长公主谋逆,她的初衷,就是那个男人吧。”
“喂喂,没想到你知道这么多,陛下后宫的事,还是少说得好。”梁修一把抢过陈霄的酒,小声嘀咕着,伤还没好呢,悠着点儿。
“哎呀,这有什么,这些后宫私密,军中早就传遍了。军中生活无聊至极,姐妹们没事就聚在一起海吹,五湖四海的人带来四面八方的小道消息,这样才聊慰一天又一天的日子吧,说不定,今天与你畅谈的这些人,明天就聚不齐了。”陈霄咽下最后一口馒头,若有所思,“你是男子,所以为了避嫌,这些事你都是没有经历过的。”
“是啊,姑姑始终将我保护得很好。”梁修旋开从陈霄手中抢过的水壶,烈酒的醇香扑面而来,梁修仰头一饮而尽,辣出了满满的眼泪,“这酒太烈了,你伤好之前,不许再喝了。”
“好。”陈霄没有揭穿梁修拙劣的演技,忍了那么多天,撑了那么多天,梁修的确要找一个出口发泄,“我以后少喝便是。”
郭嫦跪在姚萍的大帐之外,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她并没有开口祈求姚萍能够原谅她。姚萍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离开嘉陵关百余里,大部队已经退守辰州,在得知那夜嘉陵关城门下发生的一切之后,姚萍大怒,几乎要手刃郭嫦,可是,终究没下去手。郭嫦就跪下谢罪,等到姚萍消气为止。但是,打心眼里,郭嫦就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这些皮肉之苦多受些,能些许消一消主帅的气吧。
“将军,外头有个男子说要见您,他还让小的把这个交给您。”
姚萍正在心烦意乱之中,本想拒绝,却看到兵士缓缓摊开的手掌中,有一枚小小的玉坠。姚萍觉得眼熟,依稀在哪里见过,猛然想起,这是长公主府承恩坊之物;“快,快请进来!”
潘选扬压低了黑纱帽檐,虽兵士向姚萍的营帐走去,路过跪在地上的郭嫦,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郭嫦似乎觉得黑纱之后有隐约笑声,她并不介意,只是自己抬头看的那一霎那,黑纱摆动的间隙,一张极其妩媚妖冶的脸,直晃姚萍的眼睛。
“姚将军,丢了嘉陵关,拿属下撒气呢?”潘选扬揭开帽子,大喇喇地走到姚萍面前,丝毫不客气。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