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旱夏涝,最近的雨下得有点多,黄河沿岸的几个军屯重镇连续告急。朝廷这几日焦头烂额,大臣们为了赈灾移防之事吵得不可开交。
本来,黄河发了大水,赈灾肯定无可厚非,有什么好吵,马上拨款、调粮,派人马过去吧。可黄河以北是辽国,黄河岸边就是前线。黄河沿岸的几大军屯对大宋非常重要,不容有失,赈灾是肯定的,但,大宋这边遭了灾,隔岸的辽国人也看在眼里,而且他们也同样遭了灾。于是,富裕的大宋就成了辽国人趁水打劫的对象。
第一批赈灾粮草送过去,刚到军屯,就被辽人铁骑劫走了一大半。宋廷照会辽廷,两国会盟友好,你们怎么能这么干?辽人却说这都是辽国流寇干的,我们也正在追查,一旦抓到这伙流寇,定然给大宋一个交代。
结果第二批粮草送过去,仍旧是流寇打劫,赈灾无功,宋廷再蠢也知道不能指望辽国剿匪清边了,但自己家里的灾又救不了,陷入两难境地。
朝廷上分作两派,到金殿上吵架,两边各有道理:
不先剿灭这伙辽国流寇,还赈什么灾。
不先赈灾,前线屯军怎么有力量去剿灭辽国流寇?
就是找不到解决之道。
丞相富弼提出:之前押解粮草赈灾之物送去前线的,都是文官,只带几个裨将,两三千禁军。这些人把赈灾物资保送到地头可以,但一遇上辽国铁骑就是羊入虎口。即使联合前线军屯的驻军,也对付不了所谓的辽国“流寇”。
因此,应该另外派一个能征惯战的大将,率领一支精兵,为送粮草物资的车队保驾。若遇上辽国“流寇”与之就地决战。
朝廷认为丞相这个办法倒也可行,可问题是禁军久疏征战,将领之中既要保得了赈灾车队又要能打败辽国铁骑,好像找不到这样的人。
庞太师出班启奏:“游击将军庞文豹,先前剿灭弥勒教有功,可以担当此重任。”
富弼道:“庞将军从无与辽国铁骑对战之经验,且新任游击将军,还是派老将方妥当。”
庞文豹当即出班请缨:“臣不畏辽人铁骑,愿意领五千兵马押送赈灾粮草前往黄河军屯。”
庞太师脸有得色,仁宗也在御座上捋须,颇有嘉许之色,只是还沉吟未决。
突然,有个嘹亮的声音大喊道:“臣!”跟着人影一闪,一个身影抱笏出班。
大家看时,原来是驸马冯立羽。
这位新驸马“朝请郎”,每日参与朝会已经两月余,从未发过一言,这时出班,百官都觉稀奇。
大太监鱼灌恩立在玉阶下,朗声代问:“八驸马,这是朝廷议政,你有什么话说?”
冯立羽启奏道:“陛下,臣有一议论,可以不必大费周章,使赈河灾、平辽寇,两全其美。”
仁宗沉吟道:“哦?”
冯立羽道:“辽国所谓‘流寇’,要袭击大宋官军,抢夺粮草,至少需五百骑。这么多人马两次过河劫掠,我前线哨塔并没有提前预警,赈灾粮草一到,辽国人就知道,且两次劫掠都赶在我前线驻军前来救援之前撤离。我方军屯之中,必有辽人内应。”
庞太师道:“八驸马此议也有点道理,但黄河前线二百余个军屯,官兵十万,要找出谁是内鬼,只能慢慢排查。现在赈灾第一,若还分心去抓内鬼,搞得前线官兵人人自危,只怕军心不稳。”
富弼道:“内鬼不除,终究是心腹之患。八驸马既然提出来了,可是有什么办法?”
冯立羽道:“我没有抓内鬼的办法,只有一个鱼目混珠,引蛇出洞之计。内鬼未抓出之前,黄河前线的百余军屯都不可信任,陛下可下旨从后方的宣城派一支官军假扮从朝廷运赈灾粮食的队伍,送到受灾军屯。半途却又使另一支官军假扮辽国流寇打劫。内鬼见此,难保不疑心辽国人在军屯另有细作,必然去信责问。一旦双方生出猜忌,彼此生嫌,辽国人必然将藏在我方的内鬼卖给陛下,借陛下之手除掉。”
富弼眼神一亮,忙道:“陛下,此议可行。只要抓出内鬼,朝廷再派大将护送,这一回赈灾粮草必可送达。”
仁宗沉声道:“嗯。赈灾刻不容缓,丞相和太师尽快商议办妥,八驸马退下吧。”
冯立羽又启奏道:“陛下,黄河泛滥,我军屯受灾,北岸的辽**堡,想必也是一样。儿臣窃以为,我军不可拘泥,既然辽寇敢于过河,我军也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趁辽人……”
御座之上的仁宗皇帝,面色罕见的严峻。百官瞧着他的眼色也有了几分不对劲,冯立羽心中一凛,口中说话不自觉放慢了,不经意向旁边一瞥,却发现班列之内,原本和自己站在一排的大驸马、二驸马,正朝着他挤眉弄眼拼命摇头摆手,分明在提醒他不要再说。
冯立羽愕然一滞,说到半截的话就停了。
仁宗冷哼一声,问道:“八驸马,咱们应该趁辽人如何啊?”
“呃……”冯立羽心里莫名打了个突,偷眼觑见富弼悄悄摆手,他喉头咯噔一下,噎下一口凉气,支支吾吾道,“趁着辽人……受灾……我们也受灾,但是,当然,儿臣的想法不见得光明磊落。圣人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为大道者……大仁者……”
他磕磕巴巴说不清楚,摇头晃脑的样子又十足穷酸,大殿上光听见“大人者”“大道者”,背之乎者也吗?“噗哧”几声,百官中不少人偷偷捂嘴闷笑。
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