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嬉皮笑脸的无赖拦在当道,断了马车的去路。
马车夫提紧了手里的鞭子,不信自己这么倒霉,第一趟为贵人赶车,不能就碰上了劫道的吧?车夫旁边座位上的一个白净脸皮小厮,立即站了起来,就在车上喊道:“喂,你们什么人?挡着咱家……们的路了。”
四个无赖相互一愣,寻常只听过人自称“咱家”或者“咱们”的,什么是“咱家们”?
又疑那小厮嗓子尖细高亢,捏着兰花指,一句话出口才几个字,可是手腕乱摆,几乎数着字儿在那边一招一招的,就这么个德性,四个无赖脱口问道:“你是阉人吗?”
那小厮满脸怒色,气得恨不能破口大骂,可他嘴皮子哆嗦一阵,又半个字都出不了口。
原来,他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太监,此时虽然改换了青衣青帽,扮作寻常小厮模样,可太监习性改不了,举手投足、张口讲话,便流露出本色了。
就像盲人不能骂他瞎,耳背不能骂人聋,太监最恨被当面戳穿是个阉人的事实,那四个无赖口无遮拦,上来一句话就把他气个半死。
小太监叉腰瞪眼作势发作,旁边的马车夫却只道四个无赖汉来者不善,且一一瞧过去,这四人彪发精悍,目敛精光,竟都是内功深湛的练家子。
他马上抢在小太监发作之前跳下车驾,拱手扬声道:“四位好汉请了,小人驾车途经此处,不晓得几位有什么见教?”自认礼数周全,若对方是剪径的强人,大不了舍一笔钱财过去,只要不撕破脸动手,一切好说。
四个无赖汉仍旧笑嘻嘻的,反问道:“这条道可偏僻了,你们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我们家公……子,有事赶去应天书院。小人新学赶车的又是第一趟出远门,不认识路,便走到了此处。我还想跟四位老兄打听,沿这条路过去,是否就到了应天书院?”
四个无赖并不回答他,光是叫嚷道:“第一次赶车,这可稀奇了。”
马车夫心下一沉,莫非他们没见过第一次赶车的人吗,这有什么稀奇?
“我就说他的把式不像车夫。”
“第一次赶车,赶得太稳了。”
“这小子身上大有功夫,凭他刚才勒马那一下子,双手上的蛮劲,双腿稳扎四平马,没个二十年的打熬,那是不成的。”
“嘿,他跳下来时,还提鞭子立了个门户,不过马上收了起来。这小子是用鞭的。喂,想装作不会功夫吗?他一身的本事,居然甘当车夫,怪,怪。”
马车夫暗自诧异,这四个无赖汉果然真人不露相,把他的破绽和功夫底子瞧得明明白白。不由踌躇,万一不能平平安安地混过去,非要和他们手底下见真章,那怎么办好?
倒不是他一个人斗不过对方四个,因此灭自己的威风,而是他顾忌车厢中的贵人,假如出了半分差池,他这颗脑袋是保不住的。
倘若能用钱买平安,那就没什么脸丢不起。至于他“铁鞭段江”这个响当当的名头,和贵人的安危相比,值得起什么。
这四个人断了道路,管他是求财还是别有企图,总之赔小心无大错,有钱能使鬼开道。
段江也不绕弯子了,直截了当说:“四位好汉,咱们打从此路过,没有得罪的地方吧?小人斗胆,请几位让开一条大道。江湖上的规矩,小子自当奉送浅浅之数,不会让几位空手而归。”说着,取出荷包。
小太监这才知道面前几个是打劫的强盗,吓得坐下来,抱着车座扶手发抖。
四个无赖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哦,把我们当成劫道的了。”
“咱们什么都没说,往这儿一站,他就主动送钱,这小子,真怂!”
“白练一身的功夫了。”
“人怂,功夫再好,没用。”
段江左手一握拳,按住了垂挂在腰间的鞭子,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再次递上银子道:“请各位好汉让路吧!”
四个无赖却不接他的钱袋,面露鄙薄的笑容,道:“你小子放心吧,爷们不劫道,只是守在这条路上,防止有人过去的。”
“嗯,等着吧,大概再过得一时半会儿,你们就能通过了。”四人中的小个子望了望天色说。
段江这就搞不明白了,既然他们不劫道,怎么又要把住道路呢?追问道:“几位大爷让我们等什么?为什么现在不能过去?”
四人中紫棠脸的大汉说:“我家少爷在前面的溪涧沐浴,不想被人打搅。除非他沐浴完了,否则,谁都别想过去。”
换句话说,这几个人守在这里是等他家少爷洗澡的。
段江不禁又气又怒,你家少爷是天王老子吗,这条大道和绕郭溪流,难道被你家买下来了?仅仅因为他在前方溪涧沐浴,就不准旁人过去,这简直岂有此理。
他感到自己的忍耐要到极限了,什么人这般霸道摆谱,兀自按捺时,他旁边的小太监突然站起,高声抢道:“哟,你们家少爷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洗个澡见不得人呐?这路又不是他修的,河溪你们也没包下来,凭什么不让咱们过去?”
知道四个无赖非系打劫的强盗,小太监马上底气就上来了,“咱家伺候过的贵人多了,顶天儿的都见过,你家少爷长了几个鼻子脑袋,就敢派你们来断咱家的路!”
段江心里直骂小太监混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既然偷溜出宫,面对外人就该低调,怎么乱逞威风?
又怪起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