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伯胜满头雾水的听完窦冕的话,也没明白窦冕话中的意思,出了城池,窦冕与公伯胜两人巡着城墙走了一段路程后,两人登上了一座名为“城北酒肆”的酒楼。
酒楼是用黄泥夯土堆成楼层,四处通风,几扇短木棍直起的窗子,让酒楼中显得不那么暗,简易的两层楼中间用一根根圆木隔开,二楼走过一个人,楼下就要落下一层灰土来,甚是简陋。
公伯胜叫将马匹在拴马柱上拴好后,牵着窦冕走上二楼,寻了一处紧靠在窗口坐定后,酒保跑过来温了壶酒,端上来一大陶盆漆黑的煮野菜,然后退了下去。
二层酒楼在这奉高城外就像一稀罕物,窦冕与公伯胜坐在窗口,看着周围矮塌塌的土房子,竟然生起一丝“登东山而小鲁”的错觉来。
“公子,下来该怎么办?”公伯胜说话间,拈起桌案上的筷子,挑了筷菜放进口中,随意嚼了两口,强忍着难吃的味道,硬生生咽了下去。
窦冕拿起筷子,长叹一声,用筷子轻击桌案:“民穷,息起为盗贼,高祖是也,民富,官商以乱朝政,吕不韦是也,不知公伯叔认为府好还是穷好?”
公伯胜刚才被菜噎的有些难受,面露苦笑的对窦冕道:“天下本无两全事,不然何来那么多zao fan之辈?何况如今有钱的大姓,钻营的也是不少啊。”
“当年我从凉州回来的时候,在老宅遇到了我家堂叔,他喜欢玩鹰,其实我发现驭民犹如熬鹰,两者没有什么区别,不可使太饥,也不可使其太饱,饱则懒惰,饥则狠戾。”
公伯胜拿起温热的酒壶,小心翼翼的往自己身前的陶碗倒满酒,双手端起,豪迈的一饮而尽,大叫一声:“爽快!好酒!这可比咱们府中的酒有力气的多。”
窦冕见这公伯胜一碰酒,当即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于是窦冕没好气的扭头看向了窗户外。
窗外如今在这二月份,道路两边光秃秃的枝丫上,冒出了一丝新绿,有些花花草草已经张开了自己的花蕾,勾引着飞过的小昆虫。
街道边的各个角落处,零零散散的聚着一些穿着脏兮兮衣服的孩子们,这些孩子无一不是在学着春燕,地上四处都是被浇的湿漉漉的稀泥。
窦冕心有感慨,一双筷子有节奏的敲击着桌案,用着自己稚嫩的声音打算唱到:“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官冗從,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鹖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窦冕唱罢,坐在对面的公伯胜醉醺醺的大吼一声:“彩!”
刚还乱哄哄的酒楼,这会已经被窦冕那一首荡气回肠的词压住了声音,一听见有人喊彩,众人齐声大呼:“彩!”
窦冕被酒楼中震天的吼声从思绪中拉回了现实,公伯胜放下酒碗,正要开口问窦冕话,忽听楼板上传来“蹬蹬”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的是一个慌张的声音:“刚吟唱的那位公子!有位老先生在格子间唤您。”
公伯胜眉毛一竖,怒目看向还在奔来的酒保,呵斥道:“尔等是何身份?也敢驱公子如仆役?不想活了吗?”
酒保没想到公伯胜脾气如此暴躁,当即有些发懵,不过对于这种见惯了世面的酒保来说,搞定公伯胜这种脾气,手到拈来。
酒保稍作停留后,马上换了副讨好的笑容,弓这腰,轻步跑了过来,对着公伯胜雨窦冕作了作揖,然后眼光转向窦冕:“这位公子,本地商博士想请您过去叙个话,不知公子可否移下尊步?”
窦冕放下筷子,笑眯眯的打量了一眼酒保,只见此人一张忠厚的脸上张着一双狭窄的双眼,眼珠不停地转动着,似乎一直在想着什么。
“商博士何人?”
酒保见窦冕没有拒绝的意思,就坡下驴道:“商博士乃褒成宣尼公弟十九代玄孙奉圣亭侯君曜公的学生。”
公伯胜瞪大眼睛望着窦冕:“公子,这是何人?我怎么没听过?”
窦冕狠狠瞪了眼公伯胜:“难怪你会跑到平原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小时候肯定不好好学习,你竖起耳朵听好了,元始元年,平帝衎追封孔子为褒成宣尼公,褒成指褒奖其功劳,宣尼是谥号,公是爵位。”
“喔!知道了。”公伯胜抻着涨得通红的脖子,低声嘟囔道:“也就是说孔子第十九代玄孙孔君曜的学生,还是一博士。”
窦冕见公伯胜在大舌头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将事情理顺,不得不感到佩服。
“公子,咱们不去!”公伯胜伸过手来,一把抓住窦冕。
“为何?”
“博士祭酒不过才六百石,跟我同禄,一四百石小吏,也敢随意使唤公子?真是目中无人。”公伯胜沉着脸,面带怒容。
“休得放肆!”窦冕不顾公伯胜抓自己的衣服,强撑着站起来:“博士者,掌通古今,编撰著述之辈,岂与你武夫相较?走!随我去见一见,毋要无礼。”
公伯胜被窦冕一通呵斥后,酒劲瞬间散去了一大半,公伯胜连忙松开手,慌慌张张的赔礼道:“喏!末将定然不会丢了公子的颜面,若有差池,公子斩我头颅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