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璃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心中的疑问。中秋节的那天,她刚刚踏进周家,把带来的礼物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拖鞋都还没换,就听见平地一声惊雷:“站住!”

张璃抬头,就看见了周鹏飞。虽然在电视上看见过很多次,然而见到真人还是有些震撼。周梦竹眉眼并不像他,但脸上的轮廓却是一模一样。此时他剑眉怒张,目光凌厉,整个人杀气腾腾的瞪着周梦竹,声如雷鸣:“谁给你的胆子,把夷狄蛮子往家里带!”

张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夷狄蛮子”指的是自己。周梦竹挡在她身前,声音不大,却很强硬:“她是我的女朋友,请您说话不要这么伤人。”

周梦竹的母亲薛灵毓赶紧走过来打圆场:“大过节的,怎么又发火了。”她的眼睛很大,很亮,眼中却有些娇怯怯的神情。周梦竹的容貌更像她一些。

周鹏飞指着周梦竹:“女朋友?你敢再说一遍?我周庄后人,绝不允许与夷狄为伍!”

张璃拉开周梦竹,平静的与周鹏飞对视:“周先生,我想您弄错了,我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只不过我的父亲是丹麦人,但他很早就来中国了,也算是半个中国人。”

“我跟自己的儿子说话,轮得到你这个小洋鬼子插嘴?”周鹏飞轻蔑的看了她一眼,目光盯住周梦竹。

周梦竹毫不畏惧的回瞪过去:“既然您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就先走了。”说完拉着张璃转身就走。

“你这个数典忘祖的逆子!”周鹏飞挥起手杖,又重又快的打在周梦竹的背上。周梦竹停下脚步,也不躲闪,任他一杖又一杖的打在身上。

张璃皱了皱眉,第四下的时候伸手抓住了周鹏飞的手杖。周鹏飞并不是习武之人,想夺他的手杖对张璃来说不费吹灰之力,不过是看在周梦竹的面子上,才只是抓着。

薛灵毓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是怎么了!两父子为什么总像仇人一样?!团圆节好好吃个饭也不行?”

周梦梅开门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等她看清张璃的脸,心里一声哀叹。那天晚上匆匆一瞥,她也没注意张璃是一副混血儿的长相。

张璃放开周鹏飞的手杖,冷冷的说:“我敬您是长辈,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您言语上的侮辱。周梦竹是个人,并不是您的所有物,请您不要再对他动手。”

周鹏飞重重的顿了下手杖:“我教训儿子,有你说话的份儿?你一个外人,知道什么?”

张璃还想说话,周梦竹拉住了她,跟周梦梅说到:“我先走了,你好好陪爸妈吃饭。”说完径自离开。

周梦梅没能拦住他,回头看了看怒气冲冲的父亲和泪眼婆娑的母亲,心里又是一阵叹气。这个哥哥,就知道把烂摊子扔给她!

一顿饭在沉闷的气氛中进行。周梦梅忍不住开口:“爸。”

“你要为那个逆子求情就趁早闭嘴。”周鹏飞余怒未消。

“我不是为哥哥求情。从小到大,哥哥有什么事不是顺着您的?他习武那么辛苦,不也按您的要求去做了吗?”周梦梅为哥哥打抱不平。

薛灵毓擦着眼泪:“他那时候才四岁就离开家,别人家的孩子四岁还在无忧无虑的玩耍,怎么我们家的儿子却要受这份罪?!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听了顾先生的话,送他去习武。”

“妇道人家,懂个什么!顾先生是隐士高人,他的建议,绝不会错。”周鹏飞仍旧绷着脸。

“哥哥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他认定的事,谁也阻拦不了。他读大学的事您可还记得?四年没回家,没拿过家里一分钱。毕业之后又黑又瘦,都成什么样了。再说了,哥哥都二十七了,这可是头一次带女孩子回家。难道您真想他成天跟那群狐朋狗友厮混,让周家断子绝孙?”周梦梅懒得再劝,直接摊牌。

周鹏飞大手一挥:“读书可以由着他喜欢,但我宁可周家绝后,也不会允许他娶一个洋鬼子进门!大不了,将来你招一个上门女婿!”

周梦梅没想到自己莫名就引火上身,又赶紧相劝:“爸~这都二十一世纪了,什么鬼子不鬼子的,您怎么还记那老皇历?”

“任何年代,你我作为周庄后人,都不能忘记历史,当年八国联军入侵,屠我周庄,周氏一族几乎灭门,可怜我泱泱大国,沦落至此!这是国耻,怎么能随意忘记?!”周鹏飞痛心疾首。

“冤有头债有主,那会还没人家小姑娘呢!再说人家是丹麦人,跟八国联军扯不上关系。您这个一杆子打死一船人,打得有点儿远。”周梦梅生怕回头家里就多个上门女婿,费尽唇舌好言相劝。

“我不管。我看见洋鬼子的长相就讨厌。回头再生个小鬼子出来,还得叫我爷爷,想想都膈应得慌。”周鹏飞直接耍赖。

周梦梅嘀咕:“真有那么一天,您还不笑得牙花都露出来……您先别生气,反正我看哥哥是认真的,您要么接受,要么又像从前那样,再来个四年,八年,十二年不理他算了。”

“父子俩的倔脾气一模一样。”薛灵毓叹气,“人家姑娘挺好的,来还带了那么多礼物,你说话那样不客气,人家也还把你当长辈敬着。”

周鹏飞“哼”了一声:“谁知道她敬的是不是周家的钱!”

薛灵毓还想再劝,周梦梅说:“妈,您省省心吧,这事儿得爸自己想通,该说的我都说了。”


状态提示:夷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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