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沼,九重帝阙,落羽殿。
殿外时不时流窜着暗紫色的雷罚之气,仿佛有形的风,而对于久居雷沼的各族修士来说,在经历了最初的蜕变后,这时不时闪过的雷光,也的确是风——能让人锻体重生的风。
但对于外界的人来说,这风便是刳骨剔肉的利刃,触之则伤。此刻,落羽殿内,羽鉴神色不明地看着眼前同样是一双金眸,却满身伤痕的男子,向来束得整整齐齐的墨发狂乱不羁的披在肩上,别说头冠,连根木笄束带都没有。
长发也大大缩水,看那那整齐的截口,像是被人拦腰截断,仅剩的青丝也凌乱不堪,发尾还有焦灼的痕迹,想来是被雷光波及,能留下些许,倒也是他的运气。
原本呈健康小麦色的脸庞上有两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一身暗红色广袖长袍已成褴褛,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几乎无法蔽体的外衫和腰间的玄色软甲皆是一片濡湿,暗红色的布料虽看不出明显的血迹,但呛人的血腥味却昭示着眼前之人受伤不轻。
羽鉴沉吟了许久,还是认出了这人是谁,唤道:“雷曜?”
只见眼前极为狼狈的男子,一手按住血流不止的腰腹,一手扶住身旁的石柱,也不等主人招呼,踉跄着坐在一张梨花木制成的椅子上,喘了口气,拭了拭嘴角的血迹,那双眸子却亮的吓人,笑了笑:“羽兄,好久不见!”正是神界传言已经爆体而亡的雷罚神君,雷曜。
羽鉴看他谈笑自若的样子,心中不由生起一股佩服,看他这一身的伤,跟自己当年也不遑多论。想必从神界逃出来时便已身受重创,到了自己这里,还能撑着一口气,倒也算是万幸。
九重帝阙内的雷罚之气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就这么以重伤之躯闯了进来。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可那双金眸里却仍是神采奕奕,甚至还迸发着蓬勃战意,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似的。
羽鉴暗叹,这人一向喜欢硬抗,别看他还有精力与自己叙旧,怕也是强弩之末了。于是便说道:“先别说话,我先替你疗伤,有什么事等待会儿再说。”于是绕到他身后,掐了个指诀,双手运起一团白光,缓缓输入他的体内。
雷曜也不推拒,安然受了,他们曾是并肩作战的兄弟,默契十足,虽然后来两人分属不同的阵营,却从没有忘记过昔日的袍泽之谊,比那劳什子亲兄弟靠谱多了。
良久,羽鉴收回双手,在雷曜对面的软椅上坐下,倒上一盏凉茶,推向他,示意他饮下。雷曜徐徐收功,吐出一口浊气,也不问是什么茶,就那么仰头灌下。而后叹道:“此番,多谢了。”
羽鉴见他伤口不再流血,气息也从一开始的紊乱渐渐趋向平稳。这才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凭你如今在神界的地位,有谁敢伤你,又有谁能伤得了你?你的修为我是知道的,除非神界的那些人群起而攻之,否则,寻常兵将根本近身不得。”
雷曜闻言,抬起头,眸光黯淡,眉心不自觉的蹙起,喃喃道:“羽鉴,如今,神界再无雷罚神君,这世间也再无雷曜此人了。”
羽鉴何时见过老友这般模样,沮丧无措,心灰意冷,这种情绪也会出现在他身上?不由得问道:“哦?这么严重。雷曜你……”
只见眼前满身颓败气息的男人揉了揉眉心道:“羽鉴,唤我无曜吧,昔日的雷罚神君雷曜,已经被雷珠反噬,爆体身亡了。”
羽鉴金眸中划过一丝嘲讽,何其相像的一幕,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般‘死’去,恐怕在那些人眼里,自己早就连飞灰都不剩了。谁能想到自己还活着!对与自己有着相似命运的老友,更多了几分惺惺相惜,于是从善如流道:“好,无曜,今后,你有何打算?”
无曜这才收起满身颓唐,说道:“天下浩大,无曜哪里去不得?只是忙惯了,突然闲了下来,倒有些无所是从……”
“既如此,不如留在我雷沼,神界容不下你,我雷沼却欢迎的紧!”自殿外传来一道声音。
二人闻声看去,却见几人结伴而来,说话的正是一名墨发男子。此人蜂腰猿臂,身高八尺有余,身着褚红色甲胄,同色披风微微扬起,三千青丝一半由一枚墨玉扣束成高马尾,一半散在肩后。
五官俊朗,龙眉鹰目。刀削般的鼻梁下是一张弧形优美的唇,蜜色的肌肤更显的英武不凡。此刻素来凌厉的眸子竟微微含着笑,把那过分冷厉的五官也称得温和了些许。正是执掌九重帝阙第一重的凌寂,平时住在霁月殿,主要负责灵武堂的相关事宜。
羽鉴熟稔招呼道:“凌寂,你们来了。”说罢便对他们双方进行了简单的介绍。
凌寂颔首,而后眸光转向无曜:“久闻雷罚神君大名,如雷贯耳,一直不曾见过,今日有缘,幸会。”
无曜观他神色间不似作伪,也不在意一身血污,拱手道:“幸会,今日不得已闯入贵地,有所冒犯,还望各位见谅。”
几人人寒暄过后,便言及正题。凌寂道:“羽兄,凌寂方才所言,你觉得如何?你们既是旧识,无曜阁下又无心他处,倒不如留在雷沼,彼此也有个照应。”
说到此处,眸光转向无曜:“我们九人相识已久,来历也不尽相同,蒙帝尊赏识,便在此处安了家,阁下身受重伤,还能在雷罚之气的侵蚀下,从第一重来到第九重,凌寂十分佩服,倒不如留下来,日后我们好好切磋一番!”
其他几人皆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