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什么?”
“大家不是都很好奇罗伦斯市长是怎么痊愈的吗?”
那声音起伏不大, 却足以让全场所有人都听清。从天而降,宛若醍醐灌顶一般让人顿时就清醒了过来。
“其实……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
那人这么说着, 舞台中央的红色幕布被缓缓拉开,黑暗中慢慢走出了一道瘦削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当的黑色西服,头戴一顶黑色的直筒礼帽。白色衬衫的领口处点缀着花纹繁复的领结,黑色西裤包裹下的一双腿笔直而修长。那人略微低着头,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 只露出大半白皙的面孔。
如同在场所有男士一样,在他胸前的口袋中,也别着一束绚烂的红玫瑰,鲜艳地宛若鲜血浸染出的一般。
一时间, 不知道是因为舞台混响还是心理作用, 全场都只能听到他的沉稳的脚步声。
嗒、嗒、嗒。
他在台前站定。
白色手套取下头顶的黑帽放在胸口处,微微俯身鞠了一躬又戴好。他再抬起头来时,众人都留意到了他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以及那一双蓝色的眼眸。
如同方才那火焰一般的蓝。
“这么压抑做什么?”
左鹤笑道, 抬眼看向之前异火燃烧的地方。那火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只是眨眼的时间地上便只剩了一堆灰烬。
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瞬间, 不知又从哪飘了一阵风来, 灰烬顿时随风而散, 落了一地。
靠前的几人急忙往后爬了几步,生怕那灰沾上他们衣角似的。
上帝的旨意?他在开什么玩笑!
所以人都在内心咆哮着, 有人正要上前呛声, 只见那陌生的男子突然就低声笑了起来。
“这道神谕作为开场礼, 你们喜欢吗?”
“就不怕产生极端效果吗?”
这样的问题,一开始就有人问过左鹤。
而此时,提问的皮普斯医生正坐在台后,从角落里默默地打量着那个看似游刃有余的少年。拳头紧攥又松开,掌心里全是汗水。
恰巧这时,那人已经讲至了高/潮。
“人生而有罪,故天降神罚。”
少年人站在舞台中央,身姿如松柏一般挺拔,俨然一副遗世独立的模样。他的听众们安安静静地汇集在座位区,部分人仍旧保持着摔倒的姿势,简直就像是听傻了一样。
“以往我们都认为,死者为大。但实际上,人身死,罪恶却还在。瘟疫残存尸间,罪恶游荡人间,这才导致了大量的瘟疫爆发。想要终结罪恶,那就必须用邪术火葬,用以祭天。只有当在这人间一丝不存的时候,这个人的罪恶才算真正地消弭。”
“比如说刚刚从天花板上掉下来那个人——是的,大家都很害怕,我看到了——你们怕他把瘟疫传染给你们——可是然后呢?”
“无论你们认为瘟疫是以什么方式传染的也好,对视、接触、甚至生理行为——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一场火下去。所有的传染源头都消失了不是吗?”
……
少年讲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的,可是皮普斯十分清醒地知道,对方这是套用了教义里的内容,将其进行了完美的误导改编。
他生怕有人会忍不住站起来大吼一声恶魔——如果他不知道详情的话,他恐怕会这样做的。
然而没有人这样做。
皮普斯心里说不出来是为佐伊感到庆幸,还是为他的信仰感到痛心。
前些日子这个叫佐伊的小少爷拜托他让他以助理的身份跟着四处行医,自己心软,被磨了几次便同意了。
皮普斯原本以为对方是想在医生行业做出一番事业,却没想到这个佐伊想改变的,不单单是黑死病的现状,他真正的目标是目前的医疗体制和防疫手段!
作为一名医生,皮普斯由衷地感谢他为医生这个职业所做的一切,也感谢他为自己的病人所争取的权利。
可是作为一个天主教徒,佐伊所列出的种种指令几乎都像是一把横在他脖子上的钢刀!逼着他背叛自己的信仰!
可那人又说,这都是上帝的旨意。而他所做的,只不过是将这道神谕公之于世。
甚至于罗伦斯先生也一口咬定,他在病中得到这样的指示,所以他痊愈了。
这两个人就像是事先串好了台词一样,别人看不出来,他塞缪尔-皮普斯作为主治医生怎么可能也看不出来!
如果真的有什么神谕,那么以当时的情况,罗伦斯先生绝对会第一时间就告诉他。而不是过了很久之后,又突然钻出来这么个东西。
可皮普斯又迷茫了,因为他也同样很清楚,以他的医术不可能医好罗伦斯先生,否则也就不会治疗了那么多人,最终却只出现了一个罗伦斯先生。
他转头看向舞台上的那个身影,神色复杂。
佐伊……
少年话锋一转,忽然就压低了语气,“其实我们都一样,没有人想死。”
“何必要让别人的罪孽连累我们呢。火葬不仅仅是是对上帝的尊重,也是你我自我保护的手段,嘘——”
“后面这句可千万小心不要被神灵听到。相信大家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他那双蓝色的双眸环视过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末了,他又突然笑道。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佐伊-罗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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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建迷信!
余剑锋一边看着直播,一边光明正大地和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