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敢说啊。”

“因为我知道即使我直言不讳,老师您也不会真的生气。”南平静地回答,“几乎我认识的每一位天启圣徒,都有着超乎常人的博大胸怀,无论流派。”

云图又捧着肚子再度大笑起来。南总觉得,和白天躺在雪地里神情寂寥地远望云天的他相比,晚上的他似乎要更放纵无拘也更真实一点。是错觉吗?

“那么,你又对神了解多少?”

“很少。几乎只有教会话本与志异里提到的那些有关旧神话时代的传说诡言。”她觑着云图的神色,见对方没有详细追问由来的打算,松了口气,“来深雪之巅神庙前,我还在斐赫亚斯星看了当地艺术团排演的音乐剧《腐朽者教廷》。”

云图了然。“哦,那个啊,旧神话时代诸多传说中记载最详细,始末最完整的一段故事。”

“不只如此,它还是逻辑矛盾最少,看起来最接近真实的故事之一。”南接着提出了困扰她许久,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可是这非常罕见,老师……旧神话时代传说的特性就是彼此交织、彼此呼应又彼此矛盾,某一段历史、某一位人物在这个传说中是这个模样,在另一个传说中就又会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模样……”顿了顿,略去那些不必说得太直白的话,她继续说道:“学生以为,语焉不详、充满错章,才是‘神话’与‘传说’应有的姿态。”

“所以呢?”

南目前也没有得出结论,想了想,她回答:“没什么,学生只是觉得,这种现象……很有趣。”最后几个字音量压得很低,仿佛自言自语。

云图没再和她深入这个话题,而是说了一段形似总结的话:“你说的也不错,抽象性与矛盾性,正是神话的引力根源之一。”他又朝她眨眨眼睛,“其实,放到宗教上,也一样。”

见南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云图清了清嗓子,坐直身体。

“扯远了扯远了,刚刚讲到哪里了?”他抖抖衣裳,“咳,是了,我们在谈当局推动拟潜能种研究的事——其实说到底都是因为潜能种数量太少。帝国时代的灵能者灵体强度远不如今日,寿命也才堪堪三四百年,所以无论日常生活、军事作战或者国家机关行权,主要还是依靠高度智能化的机械集群。但今时不同往日,潜能种与非潜能种的差距越拉越大,数量却逐年减少,我们不得不为补全非潜能种与智能机械均无法担任的岗位空缺而寻求解决之道。”

“拟潜能种,是普通人‘在向潜能种靠拢的过程中所诞生的残次品’。”南将这句岑曾告知于她的话说出了口。

“没错。这当然不是终点,我们一定会找到令残次品成为完美品的办法。”他很快纠正了自己惯居研究者立场的错误,“不,不应该说‘产品’。总有一天,他们会真正成为潜能种的一员,我相信。”

“为了弥补星国时代不再有潜能种新分支诞生的遗憾?”

“这怎么会只是遗憾呢,”云图回答,“这是……存亡危机。”

南的心情也随之沉重下来。“我明白了,老师。”将云图前后所讲串联起来,她恍然想到,“可是,这不就和萨门特的拟潜能种全向解放是一样的了吗?”

拟潜能种是普通人接受改造手术并度过极其痛苦的漫长排异反应后,方标志强化成功的产物。他们会被视为残次品,无非就是因其丧失了生育能力,并且只存在ròu_tǐ强化。而根据仲裁所调查结果,萨门特想要解决的也正是这两点,他希望以全向解放后的拟潜能种终结潜能种,从而使统治权再度回到“凡人”手中。

“同样的途径,不同的终点。我也告诉过你,我们在意的只有终点。”南终于从云图漫不经心的语调里听出了一点属于上位者的冷酷意味,然而她并不惧怕,反而感到安心。“‘毁灭神治的时代,开创人类领导的新时代’?哼,何等异想天开……新时代恐怕永远也不会来临,神治结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全人类,甚至我们身处的这个宇宙,都不复存在。”

“老师,您……”

贤者殿中谈话时,爱因塞尔特评价南消极,她却认为,云图老师远比当时的自己更消极。一个能说出“即使明知结果也不可能放弃”的人,与此同时还会冷静地陈述“我们终将消亡”——这张扬与压抑的极端对峙令南心中有所震动,尽管她暂时还没想明白根本原因。

云图打断了她。“我们与萨门特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拉瓦尔学会主导下的拟潜能种终将成为潜能种的新分支,继续为庇佑星国而奉献自我。至于萨门特……只会失败。一个时刻关注统治权,想要成为救世主的科学家,枉称自己为科学家。他又能真正研究出什么?”

这话就说得有点重了,南没接口。她想,云图老师年轻时大约曾真心欣赏过这位师侄,就像他对待今日才见面的“半个学生”也同样可坦诚以待——他应该很痛心,也很失望吧。

云图不再说话,闷闷不乐地继续朝崖下丢着石子。当然,其实他的“闷闷不乐”不大看得出来,是她自己设身处地脑补的。

“也就是说,学会目前正着手于从基因层面上将非潜能种转化为拥有新能力的潜能种了?”南不愿让老师再想着那样的事情,将话题回归正轨。

“正是如此,也不止如此。”

当代最超前的学术研究几乎都由拉瓦尔学会负责推进。有天启要塞那样可怖且匪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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