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邢姨妈叫了二儿嘉瑞过来,说了他大哥大嫂的事情,叫他去问大哥嘉祥到底为了何事?嘉瑞为难道:“娘,这大哥大嫂之间事我如何问得?”嘉馨道:“二哥哥,我和娘如何问得大嫂,只有你悄悄的问大哥哥才是。”不提嘉瑞如何去问嘉祥。
只说这日,迎春正在房中与司棋、绣橘一件一件瞧绣完的衣裳鞋袜,忽听外面有人来报,临安伯府来人了,给贾母请安毕,正往缀锦楼来,请姑娘赶紧梳妆打扮。三人闻听,绣橘忙将衣裳鞋袜都收进箱子里。司棋打了水来,伺候迎春梳洗,戴上了钗环,换了衣裳。妆扮完,司棋、绣橘伺候着迎春在外间厅里才坐下,遂有小丫头在门口回禀,说临安伯府人求见。迎春道了一声“有请”。只见进来的两个嬷嬷,俱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身上干净利索,进来忙过来给迎春请安,迎春虚扶起来,请二人坐下,两个嬷嬷忙推辞不坐,实在推辞不过,才在杌子上坐了。只说是临安伯爷九夫人身边的妈妈,今次来贾府,奉了九夫人的命,一则是眼瞧着到了秋后赏菊吃蟹的时节,给府里老太太请安,并孝敬她老人家两盆菊花,几篓子大螃蟹,二则是听闻小姐极善弈棋,给二小姐送了一本古棋谱来。迎春忙道谢。司棋倒了茶来,喝了茶,两个嬷嬷就辞去了。
因天气热,出了一身汗,迎春说要洗澡,司棋绣橘忙张罗着出去叫人抬水过来,又叫小丫头进来刷干净澡盆子,一时伺候着迎春洗澡后,迎春只管拿了棋谱坐在床上翻看。司棋、绣橘又叫了小丫头、婆子进来收拾干净。司棋冲那棋谱努努嘴,绣橘掩口轻笑,出去了司棋方笑道:“听得伯府里那位闲暇无事也爱弈棋,与咱们姑娘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绣橘也笑道:“可不是呢,咱们姑娘无事就坐在那里只管盯着棋盘瞧,日后竟是一双人对坐瞧那棋盘了,想来也是一景呢。”言下这棋谱正是七公子送来的,她二人都猜到了,其他太太姑娘们自也猜到了。
次日,众人齐齐聚到贾母处,贾母笑着对迎春道:“迎丫头无事多出来走走,那针黹活计绣两针就罢了,只叫下头人做去,别只在房中闷坐。”迎春低头答声“是”。贾母又道:“昨儿临安伯家送来几篓子螃蟹,待午时调制了,你们都尝尝。”众人俱笑着应了。只迎春羞得低头不语。午时果然有螃蟹,众人俱尝了,都道蟹黄足且实,味好得很。众人用过饭俱散了。各自回去不提。
只说那古棋谱确是临安伯府七公子赠与的。那日,伯府九夫人叫了儿子过来,道:“眼瞧着到重阳了,前儿伯爷赏我的田里送了好些螃蟹来,我欲给贾府送些过去,再派人瞧瞧迎春,你且待如何?”耿元直闻听,半晌才面色微红道:“我前儿得了本古棋谱,不如娘派人一起带了去。”九夫人一拍手,笑道:“竟如此才好,可开了窍了。”一时元直回房派人将棋谱送过来。九夫人遂叫了自己房里的两个老嬷嬷,命她们好生梳洗了,换了出门的衣裳,又派了外门的小子赶了车,将几篓子螃蟹并两盆十丈珠帘菊花、并那本古棋谱一起带着送去贾府。
伯府正房,伯夫人微合着眼躺在榻上,小丫头正捶腿,听掌事的世子夫人回禀:“世子的膝盖俱青紫了,略略有些个破皮,请了大夫来瞧,说不妨碍,给了几贴膏药,日日按时辰换药,如今已是好了。只三爷腿上的伤且得些日子才能好,大夫说——也打的忒狠了些。”伯夫人仍合着眼道:“老三胡闹的很,很该他老子捶他。他的伤请大夫多瞧几回就是。”世子夫人忙应道:“是。”见伯夫人无甚吩咐,才要告退,听得伯夫人道:“老二日日念书辛苦,如今天且还热着,每日里多炖些解暑汤给他吃,上进固然好,只别把身子糟蹋坏了。”世子夫人笑道:“太太且放心吧,我早吩咐人日日炖了的。”伯夫人睁眼坐起来,命丫头们俱下去,笑道:“如今你掌家,我自是放心。恍惚听得人说玉姨娘派人要去贾府送礼,她没料理过这些个事情,你不妨帮衬着她些。”世子夫人赔笑道:“自七弟与贾府女孩定亲后,玉姨娘那边倒是与那府里常来常往的。我听丫头说,玉姨娘送了几篓螃蟹与两盆名贵菊花去给贾府里的老夫人,因得了信时已派人送去了,故我未能过去帮衬着。”
世子夫人素知伯夫人厌这玉姨娘,一次听得‘九夫人’三个字,曾道,“不过一个饿不死的酸秀才的女儿,没个出身,只五百两银子买来的顽物罢了,竟也配称夫人二字”,故府中众人当着伯夫人必称玉姨娘。然伯爷爱宠常常护着玉姨娘,伯夫人也无法。自来订了亲的两家每逢年节必要往来送礼走动。只伯夫人虽瞧着伯爷的面上应了亲事,于这走动上却不肯点头,世子夫人亦不敢擅专派人送礼往来。玉姨娘心中暗恨夫人,却哪里甘心,遂无奈只得在伯爷那里撒个娇备了案,派了自己房中的人与贾府走动。因平日里玉姨娘常常出来与各府走动,贾府也不以为意,只道寻常。
伯夫人听得世子夫人的话,叹道:“我年纪上来了,懒怠出去走动。玉姨娘没个出身,我每常恐她在外失了礼数。只看在伯爷面上,我也不好说她。这府中人口多,事繁杂,我也知道你辛苦。奈何我只瞧你是个好的,遂也只得累你管家。且要上心些,别辜负了我的心才是。”世子夫人忙点头道:“我必不辜负了夫人就是。”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