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岭沉寂,万里无声。
浅流城数十里之外设军帐阙楼数排,里外皆是精军环守。中心一座蓝水晶色的六角大帐内,星苍手中紧攥着一张信纸,脸阴沉得可怕:“她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撤回?”
星代只面不改色地从她手里拿过信纸,掌心窜起一朵冰蓝火苗,将纸张舔成灰烬,慢慢道:“她本就不赞同这场战事,如今变故丛生,她怕是也察觉了大人的心思。这时候令我们全数撤回,对她来说是减少损失最好的法子。”
“照你这话,难道我们真要回去?”星苍沉声问。
星代微笑道:“自然不。她想保麒汐氏,我们就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星苍目光略有不解,星代抚着她的头发道:“麒汐氏的把柄都牢牢握在大人手中,想怎么用这把刀还不是大人说了算,不怕她拼个鱼死网破。但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氏族千万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所以我们必须给她选择的机会。须得让她知道,麒汐氏的生死存亡都悬在大人手底下,一旦大人放了手,他们将面临的便是深渊万丈。”
星苍密睫一抬,修目静然:“我明白了。”
“星代,星苍,你们俩好大的胆子!”
一声暴怒的娇喝乍然自帐外响起,门帘被用力掀开,一袭紫衣掠进,正是凰韶,她双颊通红,紧紧看住二人,“你们竟敢背叛姑姑!?”
星苍脸色冰冷,星代只是一笑,不见丝毫惊惶之色:“六公主怎么有心思来这军战之地?若受了伤,属下不好与雪世大人交代。”
“交代?你还有何脸面向我姑姑交代?”凰韶恨恨咬牙,“枉姑姑那般信任你二人,未曾想你们竟投了明傅修奇!”
星代唇角微微一挑:“六公主此话说得可不对。我与阿苍自幼效忠雪世大人,岂会叛投他人?”
凰韶冷笑:“你还不肯承认?方才我在外边什么都听见了。明傅修奇让你们害我姑姑,害麒汐氏是不是?”
星代与星苍互视一眼,片刻沉默过去,星代微微淡收了笑意:“既如此,属下只有向公主道一声抱歉。”
“你以为道歉……”
尖锐的声音倏然被扼下,凰韶用力睁大了眼,星代冰冷的手掌攥在她颈子上,一股令人窒息的温度灌入心间,将血液缓缓凝冻。她呼吸得困难,一字一句艰难地道,“星……代……你,你敢……”
话未说完,她已晕厥过去。
星苍淡淡看着女子沉睡的娇容:“你打算如何处理她?”
星代将她放到一边躺下,道:“这丫头也许是一个突破口。先让她活上一阵,届时若麒汐雪世动作大了,也能制得住她。”
天空逐渐透渗出一层阴深,远远绵延四方,带起暗影辗转扩散,将高深的城殿覆盖其中,更添沉郁凝重。
所有侍奴皆大气不敢出地侯在殿外,只听殿里再度传出非茉的厉喝声:“还杵在那儿做什么?快将灵盏拿来!”
众人被这一喝惊得又是一颤,下一刻骤闻一阵啪啦破碎的声音,非茉的声音已不能再仅用焦怒形容:“滚出去!去拿个新的来!”
殿门被大力拉开,数名侍奴低着头快步而出,逃也似的走了,却激起门外一片窃窃私语。非茉冷冷出声:“吵什么吵?都想受罚是不是?”
众人立即噤声垂首。
內殿幽香漫漫,星火静燃,光晕融着薄雾拂上白罗弗的脸容,透出一种异常的安静。非茉皱眉看了看大殿内余下的侍人,压着心中一股焦怒道:“你们也先退下吧。”
待殿中只剩风涟,离瑾和倾寒几人时,非茉才深深叹息一声,已有数分疲惫,注意力却始终不离白罗弗:“阁下许久都未受过如此重的伤。”
离瑾凝视着床上女子苍白玉容,清邃眸中辨不出喜怒,只幽静处有一点微凉的光,渐渐没入最深的地方。风涟瞧着他的模样,心中担忧,抚握上他的手,安静不语。
“怎么样才能治好她?”一直在旁沉默许久的倾寒问。
非茉并不看他:“巫族术法精深强大,修炼亦是要付出同等的代价,那几人实力太强,才逼得阁下不得不自损气脉施以大术。”说着,她忽然顿了一下,“即使如此,原本凭阁下的力量也不该会伤得如此之重,若非这几日阁下大耗心神为风涟公主医病,根本不至于伤至这般。”
风涟闻言,心口剧烈一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离瑾眉心间飞快浮过一道浅淡蹙痕,非茉望他一眼,瞥向风涟:“阁下和瑾公子不愿让公主知晓,所以谁也不曾提到。每夜待公主熟睡之后,阁下都会前去为公主疗伤医病,公主每日用的食水也都参入了阁下彻夜熬炼的药末。”
风涟心处瞬间像被冷针一刺,呆怔半晌,只觉胸口闷疼得喘不上气。她抬头看向离瑾,他同时低眸看下来,那眼睛深得令她几乎没有勇气再与他对视,当即便转开了脸。
“说了这么说,你究竟有没有办法医好阁下?”倾寒似乎有些急躁。
非茉冷颜:“若是灵盏检验出的情况也不甚好,只怕真得费一番功夫了。”
这时侍奴已将灵盏送了过来——是一只雕饰绮丽的深蓝色水晶瓶子,上有明亮优雅的流纹辗转,瓶颈却造得极细,估摸着只有一滴水通下的细度。
非茉划开白罗弗的手指,缓缓往瓶中通入一滴血液,血珠滚落瓶底,瞬间扩散成大片红色,铺满底部。随后鲜红的血色渐渐变深,溢出幽泽散透,与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