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出了事。
躺在床上的周遥闭了闭眼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些触目惊心的场景。不去想父亲倒在血泊里,旁边是汽车的残骸,不去想他脸上惊恐与遗憾的表情和未闭的双眼,不去想,父亲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死于车祸的。因为只要想到这些,她就没有办法不去想父亲的音容笑貌,不去想为什么那么好的一个人会死于非命。她的心中也会充满了怨恨,对那个人冷漠无情的怨恨。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周遥只要一想起那个夜晚,一想起自己看到父亲尸体的那一刻,心就痛地无法呼吸。谁能接受得了,那个自己一直尊敬的默默努力朝着他的样子努力的人,会突然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没了呢?甚至……连句话都没有跟她说。
周遥翻了个身,用被角擦了擦眼泪。说好的不想的,可是还是想了。
那个时候,她最难过最需要何洵的时候,他又在哪呢?
“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不管怎么样,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没有资格管我,就像现在我也不想关心你的任何事情。周遥,我们都是大人了。”她刚在电话里喊了一声“何洵”,他就劈头盖脸一大堆话砸下来。
周遥那时候正坐在医院的停尸间外面,父亲自从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只不过,因为他的身份原因,还是被送到了医院做进一步检查,以确认他真正的死因。周遥一路陪着,看着那些人将父亲的遗体翻来覆去,时不时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她一直沉默着,灵魂像飘到了这个世界的上方,看着发生的一切,却无力去改变什么。
而那个人,她的母亲,曾经与父亲伉俪情深传为一时美谈的女人,却始终没有出现过。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那些拍拍她的肩安慰两声她却什么也没听进去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叹着气摇着头感慨着离开了,她一个人坐在医院阴冷的停尸间,缓缓地将盖在父亲身体上的白布给掀开,沉默地盯着他的脸,好像下一秒他还会缓缓地睁开眼睛,然后疲累又温柔地对着她笑,说一声:“幼清啊……”
可是,什么都没有。一片安静。他不会再醒来,也不会再叫她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周遥才缓缓地起身,走到父亲近旁,慢慢地将他脸上的那一块血迹,用手给擦干净。“爸,您走好。”
父亲突然身故,她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但是,在外人面前再成熟,毕竟还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还是想要找亲近的人寻求安慰。
可是,何洵给她的却是这样的回应。
那一瞬间,周遥的眼泪就直直地掉下来了。
“何洵……你听我说……我想见你……”她想告诉他,她爸爸去世了,她的妈妈也不管了,突然之间,她的世界天崩地裂,就只有他了。只是因为她一向的性格,所以她还在努力地控制着哭音,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没等她说完,就被何洵打断了:“我不想听你说!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我现在很烦,一点都不想见到你!”然后就将电话给挂掉了。
周遥没有想到,何洵会是这个反应。在她最最难受的时候,他跟她说“一点都不想见到你”。就算他们之前还是在吵架,就算何洵这段时间有多不顺有多少烦恼,可是她不是他嘴上说的想要携手一生的人吗?为什么听到她哭了,听到她说想要见他的时候,他会那么冷漠绝情。
如果他对自己还有丁点爱的话,怎么会这样听也不听地就将电话挂断?
那一瞬间,周遥感觉她的世界彻底崩塌了。她爱的人,一个个抛弃她离开,这个黑暗的世界,只剩她孤零零地一个人。何洵不会知道,他那一句话,将周遥对于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留恋,都毫不留情地斩断。他也不会知道,就这样一句话,将他的女孩硬生生地从自己身边推离,长达四年。
后来啊,周遥在她那些叔伯长辈的帮忙下,顺利地将父亲安葬。从始至终,她那位优雅动人的母亲,都没有出现过。而她,也对她不抱任何希望了。周遥甚至想过,如果不是母亲与父亲离婚,父亲也许就不会因为受了刺激,开车的时候精神不集中,才最后车毁人亡。
至于为什么之前明明感情很好的他们,会突然离婚,她就更加不知道了。对她的那位母亲,周遥从小都是又敬又怕,没有什么亲近的。
她推拒了之前定下来的工作,正好那时候b市电视台缺少战地记者,她就毅然报了名。反正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她可留恋的人了。
临走之前,她不是没想过再去找何洵见一面,即使分手了,也郑重地道个别吧。她也不是没有付诸行动。四年前的她,在爱情面前,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怯懦胆小。
不过,事实证明,她越勇敢,受到的伤害就越大。
她去了他的学校,他的宿舍,没有找到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了他签约的天辰娱乐。可是她看到了什么?何洵和一个女人走在一起,举止亲密。周遥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喝的醉醺醺地从她身侧经过却丝毫没有停留的人,是她的何洵。
她的理智告诉她,他喝醉了,他不一定真的和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他也可能就是没有看到她。可是,这段时间一连串的事情袭来,周遥那个时候根本就不存在理智。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她没有任何的留恋,就这样离开了这片伤心之地。
直到枕巾都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