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去莩灵山耗不了多少时间,不过鬼息决定早一些启程,空个半日时间将鬼界逛上一圈。因为恐怕今日过后,他将让这里陷入战乱,正如五百年前霍因的战力被父亲转移过来,在白煞湖周围一圈所作的那样。
以鲜血去浸湿衣衫,用哭喊来替代安宁。
霍苏在他临走时还在劝,问他这种复仇的意义何在。
“掳走你的是我父君,没来救你的父母也逝去很久。他们都不在这世间了,你有我,现在也过得挺好的,为什么不就这样算了呢?”
算了?他从未想过算了。
该怨的人不在了,可这世间的人还活得好好的。
他自己的父母不在了,可鬼界的灯火仍照着那些在冥界重逢的一家人,好不刺眼。
就是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家人放弃他,放弃自己的命。
就仅仅是为了这些人,他便要受父母双亡、背井离乡之苦!
霍苏说,他是入了魔障。
或许是吧,可又有人能解?
父亲啊,若鬼界之外还有能包容亡灵的地方,您能看到此刻的境况,便会发现当初对您的儿子不管不顾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洛也一个人离开天界比想象中顺利许多。
一是她信念坚定完全不听司命劝说。
二是司命想搬点儿救兵同去对抗魔界大军都找不着人——天界习水系又修为不差的神仙全被醉尧派去了东海。
他那重色轻友的邻居一听瑶光想去,便屁颠儿屁颠儿地在她的名儿上画了圈,接着又连着圈了几十个上仙的名字,如此这般确保他的心上人万无一失。
当然水性并不甚好的他也死皮赖脸地跟去了。
这么一行人浩浩荡荡向东行进,场面大得像是要将那片海生生填平。
司命想禀告天君,毕竟这魔与鬼的恩怨终归是因天界而起,他们还欠了人家一条命。
谁晓得中途又得知天君他老人家公务繁忙,这会儿兴许正在东海赔着笑脸与龙王扯家常呢。
你说要与他借武仙?他本尊不在,几十个在水里能打的也去帮忙了,你敢在这时候抽调武仙你个小小司命莫不是想造反了?
如此这般,司命也没了法子。
让洛也去吧,可能送了小命。
不让洛也去吧,你不让她去她就不去了?
她什么道理都懂,就是太心狠,对别人心狠,对自己心更狠。
要不怎么说把她这性子养坏了呢?一点儿人气儿都没了。
于是一张疾行符递去,洛也稳稳地双手接了。
她走的时候,郑重地对司命行了大礼。
从前看的话本里这段儿怎么说的?
下了这座山,便再不能依仗师父,而是靠自己的造化了。
洛也记得自己将墨玉髓装进盒子放在案上,也记得那是哪间房的桌案,唯独不记得自己是个路痴。
这还是第一回她自个儿来这儿找鬼夙,因而她根本不晓得那复制的无方殿究竟在鬼界的哪个方位。
她想找孟婆他们问个路,却也找不着奈何桥。
如此只能瞎转悠着,唯一策略是往那人多的地方钻。
在她住鬼界的年岁,那忘川边上便是顶热闹的地方。鬼界虽是没什么节日,却因着鬼魂们什么都没有而什么都看得开些,每日大家都活得挺潇洒。
她努力地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挤到一处人堆儿,她好不容易抽出手拍拍前面妇人的肩想问问情况。
那妇人大概是上吊死的,发青的舌头伸到下巴,一块舌苔在洛也眼前这么一晃,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做神仙有些久,差点儿忘了这幅面容在鬼界其实还算寻常。
“大……大娘,您可知道前边儿是怎么个情况?怎……怎么这么多人?”
虽然支支吾吾,但洛也好歹是将这句话完整地问出来了。
妇人摇了摇头,又挥着附着颇长指甲且关节突出的手,指向自个儿晃在外边儿的舌头。
后面的大爷好心提醒:“姑娘你是新来的吧,她这样的说不了话啊。”
“对不起啊大娘。”洛也一脸惭愧,说完转向后面,“大爷您可晓得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儿?”
“是老鬼主的大儿子回来了!这几百年年他好像一直被困在魔界受着苦,这回不但自己逃出来还押了个魔界公主回来,等会儿似乎要在白煞湖公开处刑呢!”衣衫褴褛的老头子此时十八道眼褶都笑出来,“这可真是了不起啊!”
“虎父无犬子嘛!”
“也不知道排这条队靠不靠谱,我看那条都有人拿到票了!”
“哪条啊?”
“你说哪条队啊是不是真的啊?”
鬼魂们七嘴八舌地吵起来,洛也一脸茫然地从队伍中挣脱出来,脸和衣服都皱得像是桃花树的皮。
鬼息回来了?
还拐了魔界公主?
这公主又是哪冒出来的?
不对啊鬼夙他哥不是早投了魔界吗?
“这胆子也太大了白煞湖也敢卖门票!那里边的魔气可还没净化干净呢!”九洹没好气地说。她也是刚刚得到这条诡异至极的消息,还来不及反应鬼息与霍苏演的哪一出戏便被她男人派来这儿处理这档子破事儿。
“你去西街瞧瞧,那儿从午时到现在出了好几桩事故了,人来鬼界的时候是个手脚双全气宇轩昂的公子哥儿,下辈子投胎突然成了个身材志坚的,这算是个什么事儿。”
刑周说罢便跟着鬼夙去了白煞湖。
九洹心里也明白,那边还不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