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良难以置信地看着朱振喜手上的匕首,没有再动了。他略显茫然的脸上同时露出了一些悲伤,大概是因为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朱振喜会对他刀剑相向。
朱振喜同样痛苦,她准备匕首并不是为了对付庞良,她白天的时候也不确定庞良会不会再来。
毕竟他已经得手了,他带走了淳美,现在没有什么可让神界图谋的,神族怎么可能会再让庞良来这里。
尽管她心里是想要见到庞良,但是目前的一切都让她意识到再任意妄为的代价有多大。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不能再任人宰割,她也要为向淳美做点什么。
一整个白天朱振喜都在想这件事,自从言颜离开后,她就在为自己做准备。
她在床底下藏了一把匕首,以便能够让自己在意识昏沉时割开皮肤,用ròu_tǐ的疼痛刺激,从而清醒一点。
那天就是从失去意识开始的。朱振喜一直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从言颜的神情也能看出来她对此感到遗憾,朱振喜一直觉得很抱歉。
但虽然她不能回想起过去,却能为自己避免重蹈覆辙。
所以这一次庞良真切出现在她面前,而她还清醒,正得益于手臂上揪心疼痛的伤口。
她好像有点太用力了,朱振喜想。
庞良盯着她看了很久,似乎是在看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朱振喜额头冷汗直冒,要不是为了不在庞良面前露出端倪,她都忍不住要呻吟出声了。
割伤处的血往外冒,撕扯的感觉让朱振喜的心一阵阵抽疼,这下真的太过清醒了,连痛感都仿佛放大了几倍。
最要命的是,朱振喜怀疑自己会因此昏迷。
她有点后悔下手太狠,刚才看见庞良的时候心情激动,一时没注意,现在就后悔莫及了。她本意是为了保持状态,这要是因为失血过多昏迷,岂不是又失去意识?
朱振喜正在想入非非,庞良突然开口说话。
他声音有些奇怪,像嗓子里灌了沙一样:“你……你做了什么?”
朱振喜回过神,看着庞良,心里的难过又涌上来,她冷静下来,唇色苍白,却还有力气。
“这话应该我问你,庞良。”
“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拿着刀做什么?”
庞良说话很慢,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朱振喜看着这张脸,她的爱人的脸,手上的痛楚忽然就消失了一样,只有心里的难过放大了无数倍。她一下子想起来他们过去的日子,他们幸福的生活,他们对彼此许下的承诺。
他们本该是这世间无数平凡却幸福的夫妇中的一对,他们本来拥有属于他们的家庭、孩子,她会成为合格的妻子和母亲,她还曾经幻想拥有自己的花园。
那些如梦似幻的曾经让她痛不欲生,她垂下手,鲜血沾满床单,她浑然不觉。
她说:“庞良,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为什么会对你充满警惕,害怕你会伤害我。你为什么要在深夜当我意识模糊时才能来到我身边。
我们只能在这样的戒备下才能看到彼此吗?庞良。
她一声一声叫着自己丈夫的名字,低声询问他们为何要遭受这样的痛苦,是不是所有人都会有此遭遇,否则他们凭什么要比别人多此一举?
她又问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变得正常,身边没有阴邪怪气,而是能够堂堂正正走在阳光下和她一起生活的样子。她说如果你回来,我们的家就还在。
朱振喜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实际上她说了什么,絮絮叨叨把自己所有想说的都说了。她不在乎庞良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她只是在发泄。
她的右手仍旧拿着匕首,没有放下,即便她在这样恍惚的状态下,心里还是有一根弦紧绷着。
庞良清楚,朱振喜也清楚。
他们始终说回不去了,那些生活已经成为过去,承诺实现不了,他们没法在一起了。
庞良叫她:“振喜。”
振喜……振喜……
朱振喜停下说话,注目看他,却见庞良的目光盯着她的另一只手,那里血流不止,已经染红了床单。
庞良没想到朱振喜对自己这么狠心,竟然当着他的面伤害自己。他一时竟然不敢问,难道她就不怕他难过吗?眼睁睁看着她这么对待自己,他难道不会心痛吗?
朱振喜了然地笑了笑:“你不用觉得有什么,这是我自己做的,和你没……”
她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看到庞良站在那里,暴露在月色下的脸上,两道清泪流下,但还没到下颚就消失不见了。
凭空消失的眼泪……朱振喜方才还因为他的眼泪有所震撼,此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顿变。
她刚刚都做了什么,她竟然对着面前这个鬼物述说自己的难过。他又怎么会懂,他不是庞良!
庞良死了!
朱振喜不情愿地想,庞良的确是死了。她不能再被神界牵着鼻子走了,利用庞良外表来迷惑,让她也为神界效力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庞良不在,向淳美就是她的挚友,她已经没什么牵挂,必要的时候自然也能为挚友一死。
她宁死也不会让神族得逞。
“向淳美在哪里?”她质问庞良。
但庞良没有说话,站在那里无声哭泣。
朱振喜强行忍耐不让自己去看他悲伤的眼神,她提醒自己,带走向淳美的就是面前这个人。他一定知道向淳美被关在哪里。
只要有了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