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炎煦、黎望舒夫妇一路絮絮地说着话,秋风萧瑟拂面,她细碎的低语落在心间格外温厚。
“顾姑娘已经醒了,一醒就哭,也难为她,倒底是伤到心了!”黎望舒叹着气,给穆炎煦倒了杯茶。
穆炎煦也正觉得口渴,接过就喝。
见他没有什么表示,脸上也是淡淡的,她念着刚在付氏那儿的尴尬气氛,有意问问:“刚刚奶奶同你讲了吗?”
“什么?”穆炎煦抬头看她。
黎望舒笑着向外使了个眼色,穆炎煦顺着探去,陆敬奉正守在那里,他不明所以地望向妻子。
黎望舒坐下,小声说:“惠英都走了三年多了,奶奶一直惦记着要给敬奉续弦的事…”
穆炎煦抿抿茶水,又看了眼守在外头的陆敬奉。
这愣头愣脑的家伙打小就跟他一处,只记得小时候不懂身份尊卑,加上两人岁数也差不多,时常怄气打闹,不过陆敬奉每次跟自己打架都输,打不过自己就算了,这家伙还回回躲不过陆伯的一顿揍。陆伯不许儿子对他没大没小,让敬奉尊称他少爷,敬奉很不服气,叫叫嚷嚷说凭什么要叫他少爷,除非再干一架,打赢了的才是少爷。
两个血气未定的少年真的相约大干了架,他嘲笑陆敬奉关公门前耍大刀,觉得自己是赵子龙出兵回回胜,未料这小子有胆量有魄力,打趴几回就是不服输,铆足了劲跟自己强干…
两个人精疲力尽、满身是伤的回到穆府,陆伯抡起敬奉就要揍,是父亲发了话才让他免遭这顿打,自己那日被父亲狠狠教训了,责令他罚跪祠堂,跪了一整晚,谁开口求情都没用。
这小子的执拗劲,打小就没变过…陆伯随父亲出生入死,敬奉渐渐也成了守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的侍卫。几年前敬奉娶了远房表妹惠英,惠英生产了两天两夜,产下个死婴,精神上受了刺激,身子也弱,没几日就跟着去了。
儿女情长的事情穆炎煦自己都顾及不上,别说下属了…经黎望舒这么一提醒,他倒也觉得敬奉这小子若能再安个家,也不错。
黎望舒见他脸上露了浅浅的笑意,也不确定他赞不赞成。
“嗯?”她追问。
“你帮他多留意吧,必要时我会同他说说。”
穆炎煦没有反对,黎望舒笑得更开心了,“还用得着留意嘛…现成的就有一个!”
“谁?”他提着茶壶的手就顿在那里。
黎望舒接过他手里的茶壶,茶水注杯,带着她的温润笑语一同入耳,“还能有谁啊…顾姑娘的贴身丫头——怜碧!”
“噢!”穆炎煦答着,没碰那杯茶,“这些事你看着操办吧…”
黎望舒看看门外,何安和陆敬奉小声私语,何安时不时探身看看里头,这是他身边新来的侍卫官,“怕是有事急着找你了…”
何安看到穆炎煦出来,立马汇报:“少爷,汤大人已经到金陵了!”
穆炎煦走在前头,走出东侧垂花门的时候,总觉得有股幽香阵阵扑鼻而来,落入萧条季节的深秋怎么还是繁花锦簇?
他不由脚步一滞。
何安小声提醒:“少爷,顾姑娘已经醒了,要去看看吗?”
陆敬奉在旁边瞪了他一眼,穆炎煦没在意他俩的小动作,朝着那方向出神地看了会,喊上他们:“走吧!”
何安拉了陆敬奉走在后头,不安地问道:“少爷日日去看顾姑娘的,好不容易人醒了,怎么就不去了呢…”
“去去去!”陆敬奉不耐烦地拍掉他笼着自己的手,“你懂个屁,多管闲事!”
回到官邸时,汤承铭大人已经带着一队人马守着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汤承铭言谈中尽是赏识之意,他大声笑说:“只要去翰亭府上作客,他回回都要提及你的,能让翰亭放心上的人不多…我倒也早知晓你这个人,只是今天才算真正认识!”
汤承铭是潇湘人又年长穆炎煦许多,言语姿态豪放,口音里方言味浓重,穆炎煦听着颇有些费力。
“汤大人抬爱”穆炎煦对他恭恭敬敬。
汤承铭不愿受礼,挥挥大手,“这次下江南虽说是奉旨行事,但也有另一件要紧的事办。”
穆炎煦默默地看着汤承铭让手下拿出个四方盒子,黄色锦锻遮在外头也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汤承铭接过,解开系着的结,抽了锦缎,里面掩着一只雕刻精美的沉香木礼盒,他轻轻揭开盖子,露出的是颗圆润剔透、价值不菲的夜明珠。
穆炎煦看了也不禁赞叹:“真是个稀罕宝贝!”
汤承铭见他甚是欣喜,直接递了过来。
穆炎煦诧异,“这是?”
“翰亭的一点心意,宫里面的宝贝,太后赏赐的!”
穆炎煦没有接,“既是如此,足以见其珍贵,更应什袭以藏。”
“翰亭交代这是今年为老太太准备的寿礼…往年老太太都一概不收,老太太从前是老佛爷身边的人,好东西自然见得多。”
夜明珠柔光萦绕,照得满室翡彩四溢。
穆炎煦转开眼,说:“常宫保的厚礼恕我无法收下,心意我一定代为转达!”
汤承铭没有勉强,将宝贝搁在桌子上,随意打量着屋子里面的装饰,他看到桌上摊开的一摞报纸,随口说道:“傅家这次可真是栽了个大跟头!”
就这两日,松江府股市全面崩盘,橡皮价格大跳水,洋人一手打造的财富美梦支离破碎,傅家在这次股灾中多家钱庄接连倒闭,满盘皆输,傅恩怀的一世清名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