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皇帝的病象很快显露出来了。
姜琬进来的时候无意中觑见他的龙袍宽大的不成样子,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暗自叹道做皇帝的也不容易。
“你们,活着回来了?”声音中气不足,倒显得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是。”梅三韧先回道:“末将九死一生,终于活着回来见到陛下了。”
他是皇帝的心腹爱将,与皇帝的情谊自然与旁人不同,说着竟哭了起来。
“回来就好。”皇帝问了几句北境的事,一一听二人答了,顿了片刻道:“姜琬,朕说过,此番打了胜仗回来,朕要提拔你的,说吧,想要什么官职?”
姜琬跪伏在地:“臣不敢。”
皇帝呵呵笑了声:“朕早想好了,你暂且去做个户部侍郎吧。”
户部侍郎。
姜琬很想摸摸自己的耳朵确认一下,但不敢在御前失仪,只好谢了恩,静等皇帝再说什么。
没想到皇帝压根儿没有再同他多说话的意思,侧脸看着太子裴秀道:“姜君逸原是你的东宫旧臣,你们自去说几句话,朕和梅将军有事商量。”
裴秀领命,带着姜琬退下,走至东宫才问:“郑景还能回来否?”
姜琬怔了下:“梅将军安排他的副将带着郑景在臣走了之后立刻去投奔毅王殿下,此招有些风险,臣不知郑景能否回来。”
梅三韧走之前交待他的副将,只是主帅下落不明,他们被囚禁,受不了饥饿爬出来了,其他都先瞒着,不知裴丰有没有相信,又不知裴丰得知姜琬不告而别之后会不会迁怒其他人等,随意杀人来消弭心中怨恨,因而,他不敢保证郑景能全尾全须地回来。
他当时不是有意丢下郑景不管的,而是,他若带着郑景,根本回不来。
“你倒是深谙保命之道。”太子讽笑一声。
“臣尚未娶亲,就此死去心有不甘。”姜琬道。
裴秀哈哈大笑:“说起来,此次,宗姑娘可是立了大功的。”
依次落座,裴秀便把陈遂假报军情、宗小茹报信儿之事简单与他说了一说。
末了太子裴秀感叹:“人人都说将门虎女,却不知,有些女子不动声色便能化解干戈,这才真叫人心生佩服。”
话说当年皇帝有意让宗小茹进宫许与他为妃,裴秀颇满意,谁知宗家却说女儿已经有了主儿,他大为遗憾,想不到竟是便宜了姜琬这厮。
“殿下过誉了。”姜琬一句带过这个话题:“陈相怕也是受了他人蛊惑,幸而没出大事……”
太子脸色一变:“父皇已经罢了他的官,让他禁足在府中静思己过了。”
姜琬没想到皇帝对这件事处理的这么严肃,心头一跳:“那朱楠之呢?”
“斩监候。”太子冷冷道:“此人太不堪用。”
姜琬心下大惊,他早想找个理由把人排挤出京城了,谁知正逢多事之秋,相干不相干的全一头撞了进来,眼下,他即便有心救人,履行对宗东方的承诺,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当日情形,毅王殿下的大军也的确是九死一生。”
裴秀冷然一声:“怎么,你想保他?”
他记得姜琬和朱楠之似乎并不对付。
“臣不敢。”姜琬道:“想来我朝选出一名状元多有不易,他尚未为国家出力,就这么死了相当可惜。”
姜琬确实有心救朱楠之一命,不是他心怀妇人之慈,而是,他入宫前遇到了宗小茹,看她的样子,向是进宫来为什么人求情的,说不定,为的就是朱楠之。
他毕竟是宗东方的门生,也是王观先生托付给宗家的人。
“你说的也是。”太子正色道:“毅王殿下打了胜仗,我朝吞并了北夷的土地,乃是普天同庆的大事,当大赦天下。”
少杀人。
姜琬马上附和:“殿下所言极是。”
太子摆手:“这事本太子回头会与父皇商议。”
姜琬回了些他在北境的所见所闻,末了道:“殿下若无他事,臣请告退。”
他太累了,一旦惦记的事情有了着落,便想回府安安生生地睡上一觉。
太子瞧着他,凤眸浅弯:“君逸,你这次着实伤了神,鬓上都生出白发了。”
姜琬苦笑:“臣这白发,许是被吓出来的。”
还不是被北夷人吓的,是被自己人给吓成这样的。
太子命人进来:“去,用本太子的马车送姜侍郎回府。”
他能想到的安慰姜琬的办法,就是给他这些荣耀了。
姜琬:“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祖宗啊,您可别捧杀我了。
若因这一战他受恩太重,那么毅王裴丰该如何lùn_gōng,自然是不妥当的。
太子道:“那就换辆本太子平常出行的车马吧。不能再推了。”
姜琬推辞不得,只好任太子府的人服侍他上了车,十分排场地回了姜府。
他一连睡了两日,到了第三日醒来,出任户部侍郎的圣旨便下达了。
当朝的户部设有尚书一人,为正三品官衔,侍郎二人,为正四品下官衔。户部掌管着天下土地、农商、钱谷之政、贡赋之差,是个实权的衙门。
其属有四:一曰户部,二曰度支,三曰金部,四曰仓部,分工十分明确,户部还设有巡官二人,主事四人、度支主事二人、金部主事、仓部主事各有三人,人不算多,管的都是实事,没有混日子一说。
圣旨甫一下达,前来道贺的官员就挤破了姜府的门槛,人人都道他如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