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民被叶裔勋连挤兑带羞辱的撵走了,要不是单余姚在中间调和压火,只怕叶裔勋会当场跟沈之民翻脸老死不相往来。沈之民被讪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他边往门外走边跟送客出来的余姚诉苦,“如夫人你说,你说说看,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裔勋兄,我为他谋划前程我倒谋出错来了!”
余姚不屑与他讲道理,只推脱道:“裔勋他近来脾气大的很,你就不要跟他计较罢。”
沈之民停在叶邸门口不肯走,“如夫人,我这么跟你说,沈阳城现如今是日本人说的算,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回头劝劝裔勋兄,让他改改那前清举人的臭脾气!上次那牢狱之灾还没长教训,还以为叶家财大气粗天不怕地不怕呢?我这也是跟她念旧情,看见肥缺第一时间便想到他。您回去跟他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呀!”
余姚皮笑肉不笑的敷衍他,“之民呐,咱们以后再说,好不好?”
沈之民夹着公文包,点头哈腰似的走了。余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他应该是习惯成了自然,到啥时候都愿意“点头哈腰”,导致什么场合也改不过来,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这点。
叶裔勋回到书房里,一会儿写出几笔“留取丹青照汗青”,一会儿又写出几画“王师北定中原日”,再一会又勾出一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过一会又描出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
单余姚给他送进去一次茶水,瞧他那样子不愿理,便关上门退了出来。苏棠柠正在庭院里数着大树上掉下来的落叶,“第二十八、二十九……”
余姚愤愤的走过去打断她,无奈道:“你瞧瞧你们一个个,那一个在书房里舞文弄墨,就差给他个方天画戟,让他飞奔出去去叉那小日本;你这一个又在树下数上落叶,我瞧那叶子根本没变黄呢,定是你伸手拽下来的才是!”
棠柠连连打了几个哈欠,不耐烦道:“从晓南阁出来时着急,烟也没带够,昨儿就全都抽完了,现在憋得实在受不了!
余姚瞪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棠柠走到她跟前,试探道:“怎么着下定决心了?叶裔勋会同意吗?”
余姚眉头紧锁,“沈之民是什么样的嘴脸你也看到了,被日本人盯上还能有好果子吃?”
棠柠忧虑道:“你说服一人容易,说服一家子人可就太难了!”
“我先问问你,你能舍得下晓南阁吗?它可是你多年的心血!”
“呵!要我天天给小日本端茶倒水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什么花来着?”
“沈阳城没了,辽宁省也没了,听说吉林黑龙江也被小日本给强占下!可恨自己不是男儿郎,就应该上战场跟他们拼命!”
“反正谁爱当‘亡国奴’谁当,我就是不愿意!要是有那好命,就等到把小日本打跑的那天,我耀武扬威的回到晓南阁来,继续做我的老板娘!”
余姚赞同的点头,“行!那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去找裔勋谈!这事不能再拖!”她说着转身折回书房去。
棠柠还在庭院里继续数着她的落叶,晓南阁,藤冈修,这两样都是她的痛!割舍掉哪一个都像要了她的命一样。但是人就要有割舍,她早就学会了自愈,这个世道不容她随心所欲。
书房里,叶裔勋把刚写过的那些大字儿全都揉成团扔到地上,余姚走进来没有去捡反而补上一脚,直把那纸团踢出去老远。
余姚自做老练,道:“裔勋,你坐好,我有话要对你说。”
此时,叶裔勋的气已消去大半,狐疑的坐下去问道:“可是外面又出了什么事?”
余姚摇摇头,凝重道:“裔勋,我们也……逃吧!”
裔勋上下打量了余姚一番,“你说下去,我听听。”
“我怕沈之民再来找你麻烦,你是绝对不会跟那日本人再牵连上瓜葛的,但之前那囹圄之困你也莫忘!”
“哦?此话怎讲?”
“我听说黎光耀跟随黄将军一路打出了沈阳城,再往东北上面去还有马将军、杨将军都在奋勇抗日,我们中国是一定会赢的!但是……但是我们不能留下来坐以待毙,我们不能当亡国奴!”
“以你的判断,你觉得我们该逃到哪里才合适?”
“北平啊!关内的北平城最大最繁华,更是军政要地,小日本总也不会打到北平城去呀!何况我跟棠柠也商量过,她的积蓄全部存在北平那边的银行里,我们手中也还有点盘缠,咱们过到那边总也能活下去吧!”
裔勋意味深长的笑问道:“苏棠柠在哪呢?你把她请进来吧,我正好想跟你们谈谈。”
余姚随后就把棠柠请了进来,棠柠打进门第一眼便瞧到裔勋书桌上的空烟斗,感叹道:“叶老爷,您的烟丝也断了货?”
“何止是烟丝断货,连府里的粮食也要见了底儿。”他恐棠柠误以为是在撵她走,忙道:“棠柠,你看我们也相识这么些年,你也别再称呼我叶老爷了,就跟余姚一样直呼我名讳就行。”
棠柠爽朗的笑出声来,“跟余姚在一起就是沾光,这立刻就给我晋了辈分。那裔勋呀,你找我进来是想说什么事呢?”
叶裔勋收起笑容,严肃道:“余姚讲你们二人商议着想逃往北平去?”
“正是,怎么你觉得不妥?”
“我且问你,北平地界内你可有熟人亲戚朋友,又或者你对北平城内多多熟稔?”
棠柠摇摇头,她对北平的唯一记忆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