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常在在后宫并不受宠,按理说不会有人借此机会嫁祸于她,而她刚才说的一番话也确实如此,小剂量的红花对无孕之人非但无害反而有益,那么,就算红花确实是她放于糕点之中,她也并无过错。思及此,朱颜道:“皇上,颐常在的话不无道理,宫中尚无一人知道平贵人怀有身孕,颐常在自然也是无从得知,而且莲子糕本来只是送给妾一人独用,退一步讲,就算颐常在知道平贵人怀有身孕,她又如何算准平贵人一定会吃那莲子糕?”
颐常在频频点头,泪中带笑道:“皇后娘娘明鉴!娘娘明鉴!”
玄烨沉默须臾,道:“那依皇后的意思,这红花又是从何而来?”
朱颜定定的目光看着颐常在,严肃问道:“颐常在,本宫相信你并无害胎儿之心,但是……你且实话实说,那糕点里的红花到底是不是你下的?”
颐常在忽又惊慌失措了,“当真不是。娘娘,您不是相信妾吗?妾愿以王佳氏一族起誓,妾绝无在糕点中妄下红花。”
朱颜沉吟,似琢磨道:“如若真是你下的你认了也无妨,说到底你也是一片好心,平贵人的小产便是无心之失,只能算是意料之外,皇上不会怪罪于你的。”
颐常在啜泣道:“可是红花当真并非妾放入,妾又怎能担了这莫须有的罪名?娘娘或许以为妾是怕误杀了龙胎而不愿承认,但是,事实确非如此啊!”
玄烨面无波动,“这莲子糕都经过谁的手?”
玄烨话音甫落,宫莲突然出来跪下,平静道:“回皇上,莲子糕一送到坤宁宫便是奴才接的手,别人并没有接触过。”宫棠怔住,想开口说话却被朱颜一个眼神制止住。
玄烨道:“糕点是谁交到你手上的?”
“是颐常在身边的秋儿,”宫莲咬紧下嘴唇,忽然俯下身去,“奴才该死,还请皇上、皇后恕罪!”
玄烨与朱颜对视一眼,不悦道:“莫非此事与你有关?”
宫莲抬头,小心翼翼道:“回皇上,秋儿在将食盒交给奴才时其实有提到糕点之中放有少许红花,还转达了颐常在的嘱咐,请皇后娘娘每次进食时吃少许便可,不可贪嘴。”
颐常在先是愣住,而后满脸不可置信,惊呼道:“胡言乱语!皇上,她撒谎!”
玄烨冷对颐常在,“你闭嘴,”转向宫莲,质问道:“若真如你所说,你刚才为何不言不语?”
宫莲低着头,平静如水道:“奴才本想着颐常在能亲口承认最好,毕竟无故致平贵人小产并不是颐常在的本意,颐常在哪怕是认了也是罪不至死。但现在看来颐常在并无此意,未免无辜的人受此牵连,奴才也只能斗胆道出事实。”
颐常在满面泪痕,恶狠狠地瞪着宫莲,厉声道:“你个贱奴胆敢诬陷我?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皇上,妾才是最无辜的!不信您传秋儿问话,妾从未在糕点中放红花,又何来让秋儿说过那样的话!”
宫莲头更低了,“颐常在请息怒,秋儿是您的人,自然是偏向于您,只怕是问了也未必能问出实话来。”
朱颜定定凝着宫莲,疑惑的眸光又转向宫棠,捕捉到宫棠面上一闪而逝的慌乱,眼角眯了眯,道:“安德三,传秋儿。”
玄烨忽然挥手,“不必了。王佳氏颐常在误杀龙胎畏罪不认,念其本是无心之失,着废除封号降为官女子,即刻迁入北三所,永不得出。”
颐常在哭喊着跪行至玄烨脚下,紧紧拽住他的衣袍,“皇上您不能这样啊皇上!难道您宁愿听一个贱奴的片面之词也不愿相信妾半句话吗?妾在您眼里当真连一个奴才都不如吗?就仅仅因为她是皇后的奴才吗?妾好歹服侍您一场,您竟连一个证明妾清白的机会也不给吗皇上?”
“梁九功,还不给朕拉下去!”
“嗻!”梁九功对两名内监使了眼色,“颐常在,您请吧!”两名内监即刻上前架起王佳氏,用尽蛮力才将吵闹不休的她拖了出去,沾满她衣上的莲子糕碎屑顺着她离去的地方零星散落,红花独有的辛味渗透在冷冽的空气中,久久不散。
忽然,有宫女从内间匆匆而出,行礼后急道:“皇上,平贵人醒了,哭着要见您。”
玄烨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浮躁,“让她好好养着就是了,皇后,朕还有事儿,你就代朕陪陪她吧!”
朱颜内心轻叹一声儿,嘴上却不说什么,只应声行了恭送礼,等玄烨走后便转身走向寝宫,经过宫莲宫棠身旁时别有深意地扫了她们一眼。
平贵人面色白如薄纸,挣扎着要起身,“姐姐,皇上呢?”
朱颜勉强打着笑脸,安慰道:“皇上为你处置了王佳氏,已经走了,毕竟政务要紧,你别太伤心了,皇上一有空就会来看你的。”
平贵人眸中的怨恨一闪而逝,而后盈满深深的悲伤,化成了一颗颗晶莹的泪珠,“罢了,是我痴心妄想,皇上眼里从未有过我又怎会在意我的好坏?也只是没了一个孩子而已,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女人为他孕育数不清的孩子,我算什么?我无辜死去的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朱颜彻底无言以对了。虽然他到这个“梦里”只是短短月余,作为旁观者,却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属于这座幽深宫殿的冰冷和阴暗,在这里,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属于自己,甚至包括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女人,是皇权和朝代接替的最大牺牲品,她们或许拥有了当时看似尊贵的地位和平民百姓盼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