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步风上神的功力,或许还不到他的真正水平的十分之一,但已足够震慑人心。
“步风上神冷静!”予光簪发的银梳被大风卷走,长发散落开在风里。她几乎要被这狂风吹走。
“我救凡人乃是因为心有不忍,怎能因为他们罪孽深重,就袖手旁观?”重棠使劲全身法力来对抗这狂风,“凡活着便有无数可能,师尊为何要作造物主的姿态,剥夺他们的生机?”
土地老儿忽地从地里冒了出来,身子一个踉跄跪倒在步风面前,于是顺势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哭道:“步风上神高抬贵手,现在是玄衣会起义,他们凡人的纠葛,上神大人千万深思!”想他兢兢业业管理土地百多年来,好不容易荣登人间最佳土地公前三,若是被这阵风刮得房屋尽毁,真真是无处诉苦。
大风渐息,留下满地狼藉。
雨云中闪过一道惊雷,在他们的上空落下淅淅沥沥的雨水,控制住了蔓延开的雨势。
皇室们早已在随身侍卫的掩护之下迅速回宫。面对迅速赶来的扶辰卫,黑带缚额的玄衣会刺客们知道已无退路,只得死战到底,尽可能为其他同志争夺逃命时间。
步风重棠予光三人为这凡人的天命争执,错过了离开的时机,也错过了寻找楼烟烟的机会。大雨之中震耳的马蹄声逼近,他们正准备遁身,又一支利箭穿雨而来,刺中了予光的肩膀。
予光朝后踉跄了几步,被重棠扶住。
“这是淬了鸩毒的箭,如果不想她丧命,还请几位乖乖就擒。”骑在赤瞳烈焰马上的贵公子剑尖直指步风。
土地老儿定睛一看,认出此人模样,连忙告诉他们,道:“这位正是祐王洛峰!”
又说:“烟烟殿下她方才误救了徽王洛岷,耐不住徽王执意报恩,被他强掳走了!”
步风拦住蠢蠢欲动的重棠,点了点,示意大家乖乖就擒。
凡人炼制的毒对于仙界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予光又修炼有得,就是什么也不做,十天之内也能将自然而然的这毒化解。
被祐王爷误以为是玄衣会逆贼捉拿归案,对他们几个神仙来说也是小菜一碟。而想要接近齐王妃,了解她的过去如今,借此倒是一条捷径。
只不过,不曾想到这条捷径如此坎坷,三人被一阵粗鲁捆上,押在木条搭成的车牢之上,一路冒着雨,颠簸得七荤八素,出了城。
引雨云这个诀不能说停就停,定完等着片云下干了为止。
此时此刻此景,三位仙尊紧抿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敛着眉头,似乎都在压抑着某种情绪。土地老儿后怕得直想把拳头塞进嘴里。
师尊捻了一个遮雨的诀,恰恰好只遮住他和予光。
师尊又云,徒儿,为师让你莫腾这雨云,你看,这就是因果报应。
重棠坐在她和他的中间,她和他头上都没有雨,并且似乎有两股雨因为去路受到了阻拦,也纷纷落到重棠头上,导致平都城上下着潇潇小雨,他头上下着瓢泼大雨。可见这因果报应十分刁钻。
予光这时紧闭着双眼,嘴唇苍白,额角不知是汗水还是方才未干的雨水。
重棠见状正要挣脱手上的绑绳去照顾她,被步风一把拦住。步风低声道:“她正在化解体内的鸩毒,莫要打扰她。”
不消片刻,予光初醒一般朦胧睁开双眼,唇上苍白消散,露出早樱那样清浅的血色。
重棠忽地感到肩头有些重量,鼻下第一次闻到某种好闻的香气。后来他才晓得,那是予光的发香。
他的脸噗地红了。
予光似乎累得快要睡过去,在他肩上轻声呢喃道:“重棠,方才你送我的小兔灯在大风里吹得散了架,又经这一阵雨淋,已在我袖子里变成一坨浆糊了。”
“……拉倒。”重棠把脸别过去,屏住呼吸不敢动。
很好,重棠徒儿这番话不亚于一瓢冷水,很没有情趣,他能亲自掐灭这段可能引发特殊情意的对话,真真是再好不过。
过了良久,予光又问:“我回天界那会,你可不可以再送我一个小兔灯?”顿了顿,她解释道,“娘亲说白凤族与骊族交情浅,或许我们祖上是有什么隔阂,但如今既是吾辈在位,我想一改此状。所以重棠你的这份礼物,对我、对来仪山来说意义匪浅。”
啊,一百年后,交如至亲的白凤与骊龙回想起他们这段美丽的友情之时,首先就要想到当年重棠君的这只小兔灯——重棠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他赶紧甩了甩脑袋,想把这奇怪的画外音甩出去,却怎么也做不到。嗨,这小兔灯为什么就不能是他和予光单单两个人的开始呢?重棠想了半天,应声,答道:“唔…嗯。”
予光得到了允诺,又放心地闭上眼睛,勉强在这颠簸的途上小憩一番。
重棠僵着肩膀许久,脖子开始酸痛,巴巴地望了一眼步风师尊。
师尊早就捻诀挣开了缚手的麻绳,面对他巴巴的眼神不但无动于衷,而且尽情地舒展起了胳膊关节。
重棠咬咬牙,问:“师尊,我们接下来要如何接近齐王妃?”
师尊道:“见机变身,混入他们仆人里。”
重棠又问:“那为何不直接让土地老儿带我们去祐王府?”
师尊想了一会,云,吃得苦中苦,方为仙上仙。
几辆牢车满载起义的可疑人物,落汤鸡一般出了平都城。好在刚出城便不再下雨,他们继续向北驶去,穿过叶已渐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