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语在湖南一待就是大半个月,其间背着包拜访了小摊老板的一些旧友。旧友听到她的来意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和善地说了一些往事。只是这些往事中很聪明地过滤掉了关于老板真实身份的部分。
陈千语还想去拜访老板的亲人,旧友道:“他没有亲人,就一个人活着了。”
录音笔拿着手中,想起老板每天乐呵呵的样子,陈千语愣了好半天神。
从破旧的白墙小楼下来,脚下的石阶有些已经破损,露出钢筋骨架。
正值晚饭时分,从家家户户的厨房喷出油烟,炒菜声传来,那是一种有家有根的温馨。
他没有亲人,就一个人活着了。
陈千语收拾行李的时候感觉非常累,电脑挺薄的,一合就塞到随身包里去了;带的衣服也不多,叠一叠,还有零碎的物品整合一下就可以提箱子了——到底累什么?
来到黄花国际机场,托运了行李箱进了vip通道安检后等待登机,坐在椅子上候着的时候从玻璃窗中看见自己被晒黑的模样……十月的长沙热浪滚滚,她在这里大半个月一直奔波忙着写稿,山里爬地里钻的,根本就没想起保养这回事。跟半个月前比,现在的她真的能过重阳节了……
陈千语拿出镜子看,眼角的细纹好明显……试着对镜子笑笑,细纹变深纹——起码两个月时间不敢笑了!
坐她对面一直在看报纸的女人将报纸放下,叠好,开口道:“陈老师独自一个人的时候表情也很丰富嘛。”
陈千语万万没想到会在外地遇见她:“张静欣?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你跟踪我?”
张静欣安静地面对她好几秒,摘下墨镜,指了指身边手提包:“我是来出差的。”
“出什么差?你又不是商务人员。”
“不是为我自己出差,为我爸。”
“你爸?”
“嗯,家族会议,不得不来。”
“家族会议,听上去很上流社会啊。”陈千语眨眨眼,“你不是说你妈妈是卖猪肉的吗?”
张静欣笑:“卖猪肉就不能有家族会议了?”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陈老师还挺八卦,登机了。”
张静欣和陈千语坐着小车前后脚上了飞机,张静欣自己将行李塞进了行李架,一回头,见陈千语站在她身边,双臂环在身前,抿着嘴笑得乖巧。
“……”还挨着坐?
她们二人并肩坐下,陈千语老觉得刚才的确是八卦、说错了话。
飞机进入平流层后空乘发餐,张静欣没要餐只喝水。陈千语也是如此。
奇怪,那天清晨分明能愉快地聊天、吐槽,为什么今天又像是关系倒流又陌生起来了呢?心里念着自己的多嘴,此时不知张静欣是何情绪,也不敢冒然开口。
为什么在张静欣面前老是这么拘束?
“陈老师来湖南做什么呢?”张静欣倒是先开口,还是找了一个能聊很久的话题,陈千语简直要泪奔感恩:
“为了我的新书啊,之前不是和小摊老板聊过了么,我觉得光是听他说不能写成一本好书,所以决定去他故乡好好了解一番。”
“哦?那是了解得很透彻了?”
陈千语将随身包里的电脑拿出来,给张静欣看她拍的照片和一些录音。
张静欣看着这一张张对食材和菜品的照片道:“你就把还没上市新书的商业机密给我看了,这么放心我?”
“能不放心么?中国好邻居。”陈千语将耳机插-进电脑,分了一边给张静欣,两人靠在椅背上听着有些沧桑的声音述说跟她们无关却又真实刻在岁月里的故事。
飞机飞行时的噪音和耳压是张静欣一直不喜欢的,在飞机上无论再困她都难以入睡。
但今日她有不同的感受。
飞机划破温柔的云层,带着她和她飞往同一个城市。脚下的江河湖泊、高楼大厦变得渺小,她们被圈在同一个机舱里,仿佛置身在另外一个时空哪儿也不能去,只能将自己的一举一动暴露给对方。
张静欣忍不住去看陈千语的脸,却发现陈千语的眼睛里聚着泪。
“张静欣,你有想过以后吗?”
“以后?”
“喜欢上一个人,嫁给他,然后就这样一日复一日,直到双鬓斑白,他也先你而去,你所有的亲人、朋友都慢慢离开这个世界时……你却还活着。”
耳机里传来带着湖南乡音的话:就一个人活着了……
“未来的事你倒是担心得挺早。”
“时光流逝得太快了。今天拼命争取到的一切,重视的一切,一转眼就会随着生命的逝去荡然无存,想一想还真是有点莫名的恐慌。”
“这些都是很正常的情绪。”张静欣的笑容近在咫尺,“但至少你努力过,并拥有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千语睡着了。大概是连轴转了太久,返程时紧绷的那根神经松懈下来,身体的疲累也都纷纷找上门来,拉着她进入了梦乡。
待她醒来,发现飞机着陆,已经到b城了。
而自己竟是从张静欣的肩膀上起身的……
“睡得还真香。取材很累吧?都打呼了。”张静欣笑得简直邪魅狂狷!
陈千语:“……”
张静欣站起身活动活动胳膊:“看着瘦,结果脑袋还挺沉。”
“喂!”
张静欣拿了行李,回身一笑。
下了飞机陈千语去拿行李,张静欣说她朋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