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是夜
淡了会再浓
无休无止无境
独守苍凉的是我
遥不可及的繁华是你
终归握不住了
握不住了
……
听闻凡人皆有前世今生,若想今生能知前世,只需在死后进入幽冥地府,路过奈河桥时抵挡住孟婆的花言巧语,拒喝那碗迷离汤,便可。这就好比我们半路成精的羽毛,若想留住羽毛时的记忆,想法讨好鸟主,求它别心血来潮使劳什子封印,方可。
我不知凤凰是否对我心血来潮过,横竖道来,每每潜入心之深海,所见所想,永远是一座空虚的城,除去孤单便是寂寞与冷——身心疲惫的寂寞,透彻骨髓的冷。大约是因了这个缘由,我才这般心花怒放的想要扑倒“fēng_liú快活”君。
萱草满脸褶子眼带不屑:“‘快活’已是不甚讨喜,你何苦还要惦念‘fēng_liú’这么个下作东西?唉,凤凰山的颜面迟早要折在你手里。”
我素知萱草务实勤勉,折子戏这种包罗万象复杂缤纷的东西在他眼中视同阿鼻地狱里气势汹汹的狱犬兽,碰不得提不得。我又向来体恤,自是不会强人所难,便懒懒的不做争论,只在心里小声道:“这便是折子戏的厉害之处。”
此非信口开河,其真真是一剂打发无聊的上等良药。随手一翻,生死相许也好,恩断义绝也罢,人生百态,应有尽有,一场闹剧演完,就似在天上人间游走一遭般,何其妙哉。
某日,我已然是无聊到折子戏也爱莫能助,这才撇下萱草,独选一幽深僻静地,随手画下一朵擎天芙蕖,芙蕖底下再勾勒一条绿藤,一个凌空便飞身躺下,双手那么一比,数不尽的折子戏简就如米粒一般浮于眼前。
我一目十本,从婆媳矛盾到隔代教育,从两小无猜到老死不相往来,从青葱少年到鬓角白发,从豆蔻年华到深宫怨妇,题材不限,口味不一,总归是来者不拒。
待到一日还剩小半截仓鼠尾巴时,我这双历经世俗沧桑百态的眼,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寻出了个中玄机。
世间折子戏千千万万,甭管是哪条脉络哪种套路结局如何,细细琢磨,便可见每个世态炎凉里总总有“fēng_liú”这货,正所谓妻离子散是它,百年好合也是它,亦正亦邪,宜古宜今,无所不在又妙不可言。
天见垂怜,既让我悟出这货的奥妙,自是不可怠慢。
“fēng_liú快活”也好,“快活fēng_liú”也罢,总总要与它轰轰烈烈红尘作伴厮守一把,方可不负那日的殚精竭虑。
是以,多亏星君老儿信守承诺,眼见着就要夙愿成真,我如何不欢欣雀跃?
他幻了个影,便是一气宇轩昂唇红齿白的妙龄公子哥,又朝我哈了一口气,却马虎粗糙得紧。虽也是男子装扮,可既不英俊潇洒也不fēng_liú倜傥,乳臭未干的模样与他提鞋倒十分的应景。
“估摸着,皋月小儿怕是有所察觉落。”
见我屈脸畔嘴,老儿鸡贼偷笑。
好没品的文曲星君。
我甚是瞧不起这般见不得旁人好的心机仙友,但一想到皋月跑来捉我的模样,便罢罢嘴,假出一朵能掐出半斤水的干笑,洋洋洒洒与他出了天庭,
念着苍旻还在人界未归,虽也自信我与他还不至于续下那茫茫人海千里来相会的旷世孽缘,但江湖踏步,求的便是“以防万一”,好在星君与我顾虑到了一处,俩人心照不宣又默契十足的决定去祸害魔界众生,咳咳,不对,是去领略魔土魔情魔风魔俗。
百密必一疏,此话真真是灵验得紧。
辛辛苦苦行至半道,装下满肚子圣贤书的星君老儿,竟是人魔两道雌雄难辨,方向不清。
这书,真真是白读了。
“这边,不对不对……这边,错了错了……这边……”
小老儿跳上跳下忙里忙外操劳三个时辰,待到尘埃落地,我正鼾声四起口水横流。美梦中断,本是闹心,但见老儿汗流浃背气鼓雷天,便涩涩的磨磨牙,赤手空拳打跑苟且于眼皮底下数十只瞌睡虫,再撩起袖摆抹掉嘴角腻巴腻巴的口水,方一脸崇拜:“星君劳苦功……”微微侧过头,似有不妥,细细一看,便是一盆冷水从天而降瞬间清醒了。
“星君当真认定了它?”
“老儿累得腰酸背痛手抽筋,如何不真?”
这一通居功自傲的牢骚发得我唉声一叹。
世事果然无绝对。
好比书读多了,未必就是状元郎,也可能是书呆子。
我熄上一把怒火不甚情愿屈屈笑道:“原路返回此等蠢事,小夭恕难从命。”
星君老儿泛光的眼珠子就如滚水烫过的菊花,瞳大无形:“……此处岔道十数条,小娘子如何就认定老儿所指乃回天庭之道?”
我不尴不尬,锵锵走去,将路口那株半人高的含羞草踢上一脚,待它缩枝卷叶拢成一团后,“通天道”三个云霞镌刻小字立现于眼前。
回眸偷窥,身后老儿已是下巴脱臼灵魂出窍,当场傻了。
便好心咳了咳,挺直腰板依次走过,每到一路口就踢上一脚,不过三五口茶的功夫,“畜生道”“人间道”“地狱道”“魔界道”二话不说蹭蹭蹭皆如雨后竹笋冒出了头。
星君老儿滚圆滚圆的喉结上下蹦跶几圈后,终于安分了。
“小娘子这冷眼旁观喜看人笑话的手段与苍旻小儿倒是如出一辙,果真是般配的很呀。”
若不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