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七百年转瞬即逝,天之彼岸乌云笼罩之下的妖界已被冰封千年。六界之中便无人再会记得曾有一位艳冠群芳,姿容绝世的妖神,也无人再会想起曾有一片鸟语花香,生灵隽秀,堪比天界的极乐之地。
但彻底遗忘,往往就是重新记起的开始。
—凤凰山—
“小夭,万万不可,此乃上神最心爱的兰花?”
我刚拿起凤煜的兰花盅,萱草便火急火燎的冲了出来。
无怪他如此慌张,上次我将凤煜的菊花摘了泡水喝,凤煜罚他晨起昼归收了三个月的露;再上上次,我折了凤煜的睡莲当灯垫,凤煜罚他给池中青蛙洗了一个月的澡。两次糟蹋之物都非凤煜心头好,还被罚得如此认真,此次若砸了这兰花只怕是要受大刑。
“别闹,赶紧放下。”
见我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萱草急得满头大汗惦起脚吼道。
其实他完全不必垫脚起高调。
从外表看,他已长有十五六岁的身形,而我不过十一二岁的女娃娃,灵力不及他十分之一,身高还挨他一肩,单论拼体力抢夺物件,我是万万敌不过他的。
我猜,他大约是急昏了头,这么明显的差异都看走了眼。
“你到底要如何才肯答应放过这盅兰花?”萱草没了法子,只好换种方式与我切磋。我虽将嘴巴一撅,显得十分不通情达理又难对付,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露出一副老生常谈之态,清晰淡雅的提了我的条件:“我想出去玩。”
萱草松了一口气,扶额擦汗:“哎呦姑奶奶,腿长身上,想玩,去便是。”
他说得倒是轻巧,却吓得我浑身冷颤不止。
话说,我虽无父无母又在这人情关系淡薄之地长大,但姑奶奶是什么我还是有见识的。想我才七百岁,虽未问及萱草今年贵庚,但凤煜说过萱草照顾了我三百年,我方破格而出。由此可知这愣头少年至少长我三百岁,我如何担其姑奶奶?
遂翻了个白眼,认真与他计较起来:“萱草,你又犯糊涂了。我比你年少比你青春貌美,怎可当你长辈?若你实在是缺乏亲人关爱心有创伤,急需寻求慰藉,我劝你还是找你家那株只会开花却死活成不了精的牡丹。如此,你方不会旧伤未愈又添新痛,白白遭人拒绝。”
我说得口干舌燥,奈何萱草油盐不进,刚拭去的汗珠子又噗嗤噗嗤可劲了的往下掉,嘴里胡话更甚:“只要你放下,不做姑奶奶,做亲奶奶都行。”
我一听,比忧心忡忡还忧心忡忡,暗暗捉急:可怜的孩子,不会是不堪我戏弄以至灵力暴走思维混乱,这才屡教不改?
一想到,以后这空荡荡的凤凰山独剩我跟那只清心寡欲的凤凰,悲从心起,可怜兮兮道:“萱草,你不必如此作践自己,我不与你闹了。”
萱草果然痴白,连我这缓兵之计的推辞也真真假假分不清,还欢天喜地张手等着我轻拿轻放的送与他。我嘴角一扬,颇为奸诈的笑笑,便口念术,一个幻影,直接从他眼皮底下晃过,变身去到了长榻东头,顺手抄起那把锋利无比的剪子,虎视眈眈瞪着兰花细嫩娇弱的根茎,露出了我的真实面目:“将出山秘诀传授于我,我便真不与你闹。”
实在不怪我阴险狡诈,委实是这破地太闷。
凤煜说,这个地方叫凤凰山。
我瞅着此山特色不多,就是大。我绕圈徒步行走也得走上一年半载方能走回来。山中风景还算上佳,迤逦迷人一年四季各有特色,勉强算个居家良地。为何又是“勉强”,只因凤煜性子冷又蛮横不讲理,霸道得很,偌大个山住多少精灵神仙都空爽适中,可他偏中了邪般,既不愿孵化凤凰蛋让自己儿孙满堂,也不肯各路神仙以及妖魔鬼怪入住,简单说来便是不与六界任何生灵为邻。
故每到夜里,熄灯灭火后,凤凰山便再无烟火,寂寞得很。头两百年我尚可打发着过,等我稍大点,变得热血澎湃青春正茂后,这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枯燥无味,自然就幻变成一颗清冷寂寞的毒,令我窒息苦闷。于是我便开始痴心妄想,唯盼仙友登门造访或是红白喜事送来帖子邀凤煜赴宴,解解愁闷。
奈何我等星星等月亮等了五百年,连一个影子都未等来。我算是看明白了,凤凰山门庭冷落,主因就是凤凰无亲无故无朋无友,从此便死了心。
指望不上凤凰,我只能自己琢磨。琢磨来琢磨去,终究还是琢磨到了萱草身上。
可这也是根不懂屈服的倔杂草。
我软磨硬泡两百年,他就是不愿吐露口诀,反一本正经教训我:“小夭,山外人心叵测凶险无比,你出去不是被打回原形做成鸡毛掸子,就是被秃鹫叼去垫窝孵蛋。何不留在凤凰山,好吃好喝的被我伺候着呢?”
非也非也,我摇头晃脑,萱草的脑子就是笨,连说教都如此失败透顶。竟不知在说出这番话之前要先教我什么是鸡毛掸子何为秃鹫,难怪要被我鄙视。
“剪吧剪吧。”萱草腿脚发软一脸辛酸泪:“早剪了,我还可少点担惊受怕。”
我叹了口气,将兰花盅好生放回原处,苦涩至极:“真没意思,又用这招。”毕竟是看着我长大的萱草,深知我最是见不得别人在我面前落泪哭泣。每每斗不过我,这便成了萱草制我的杀手锏。偏我在这方面没有天分,明知他这泪珠子可信程度已经跌破零点,却还让他屡试不爽次次得逞。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