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家姑娘闻言只抿唇忍笑,拿眼示意她瞧宋枕寒的神色。
果然见宋枕寒如今已收了笑意,翘着腿抱臂而坐,似极了茶肆的吝啬银钱的老板娘,倘若叫外人瞧去,必定惊得立不住脚。知她是故意为之,薛绛姝失笑,上前拢着宋枕寒的臂弯,难得地当着众多人撒起娇来,“可惜此处无酒,否则我必定要自罚三杯,来给姐姐出气。姐姐生了一副春花秋月的容貌,可是先人有言‘回眸一笑百媚生’,终究还是笑起来才动人。姐姐素来疼我,如今就只笑那么一回,只当疼妹妹可好?”
宋枕寒登时拿她没了辙。不过终究还是强忍着甭住脸色,故意拿眼她,“你少拿些堂皇的话哄我,谁人不知你伶牙俐齿,换谁都可被你哄的团团转。”
薛绛姝闻言忙挑眉,围着她绕了几步,抚掌笑道,“我既是有这般能耐,为何如今还未将姐姐的心哄回来?于姐姐,您快帮我出个主意,可叫我如何赔罪。”
停顿一瞬,似乎果真发觉了什么,竟欢快了些语意,“我知道了,必定是因着上一回姐姐来寻我时,我未曾舍得将上好的龙井拿出来煮,时至今日,姐姐便是‘新账旧账一齐算’了。”旋即一迭声地吩咐敛秋道,“快去将我收的龙井拿出来,我亲自煮给二位姐姐喝,免得姐姐再念叨我。”
敛秋忍笑,连忙下去。话已至此,宋枕寒也再僵持不下去,拉着她坐下,便笑边嗔,“属你最伶俐,可愿听了?外头端持着身份,回了自己院子里便又换了一个人,倒也不嫌累的慌。”
见她鬓间的珠钗似乎有些歪了,宋枕寒抬手替她拢好,又道,“前厅的贵人们走了么?”
薛绛姝摇头,打量着盘中棋子的局势,“我从祖母的院中过来时,未曾经过前厅,离席之后的事我便一无所知,有父亲与叔父周旋,想来是无事的。天色虽晚,姐姐们若不嫌,今日也可留宿在我这里,免得舟车劳顿。”
宋枕寒闻言失笑,扬着下颚示意于家姑娘,“我倒无妨,不知于姐姐如何打算?”
于闲月摆手,温婉地笑道,“我只怕要驳了二姑娘的好意,来时未曾与家中说明,兄长还在前厅等我,若我留宿在外,只怕双亲惦记。”
“姐姐所言在理,那是我思虑不周了。”端过茶壶为二人的茶盏中又斟了茶,欢快笑道,“我的棋艺不精,二位姐姐方才下的这盘棋我竟是一步也未曾明白,当下倒不如看姐姐们对弈,我也好在一旁偷师,免得日后再被三哥嘲笑。”
二人失笑,廊下海棠随风摇摇生香,手中棋子和着泠泠珠钗之音落于白玉棋盘中掷地有声,女孩儿们头并着头欢声笑语,风景独树一帜,倒也热闹。
等许久过后,太子与恒王离府,二人也随着兄长告辞,偌大府院渐渐融入天地连线的墨色,终是安定下来。
拂冬预备了热水,替薛绛姝拆了发鬓,见其面上有倦意,不免得又心疼道,“今日的小宴虽非刀光剑影,却也够叫姑娘头疼的了。所幸姑娘是女眷,可提早离席,若是像公子们在前厅陪坐几个时辰,只怕更要劳累姑娘了。”
薛绛姝失笑,盘了一整日的发鬓如今甫一拆下,顿觉头皮上有许多痒意,忙叫拂冬拿篦子细细打理着,方才叹道,“这话便别来安抚我了,今儿听了千百遍,只怕日后也要被这话磨出茧子来。不过再如何,今日祖母的寿宴总算未曾出闪失。只要祖母欢喜,旁的事再难,又能如何。”
起身换下外衣,只穿着家常的绣青枝海棠的薄衫,“所幸今日席间皆是自家人,纵有客也极知分寸,未曾在贵人面前闹出什么事端来,倒也算相安无事。否则,祖母与父亲母亲必定恼火,那才不好。”懒怠地抻着臂膀,薛绛姝摇着头笑道,“前些日子应了钟妹妹的约抄写《易安诗集》,后来懒怠着便未曾动笔,今日倒是得了兴致,一会子更衣后,抄上一篇子再歇息。”
一边厢又要吩咐敛秋替她磨墨,却见倚翠慌张挑帘子进来,连连摇头,“姑娘且别说是更衣还是写字了,老太太那边儿传姑娘过去呢。”
薛绛姝闻言一愣,惊愕道,“这时候祖母早已歇下,缘何是祖母传我?有事?”
倚翠摇头,“奴婢不知,但过来传信儿的老太太身边的红袖姐姐,能叫红袖姐姐亲自来请,想必是大事了。”
“如此可耽搁不得,”薛绛姝连忙取下长衫披上,又叫拂冬替她重新绾发,赶着去了老太太的房中。
彼时福安堂中灯火通明,廊下立着一溜儿的嬷嬷丫鬟,有老太太院子里做差事的,也有跟着宋氏与于氏的,如今皆垂眸盯着脚尖儿噤若寒蝉,四下里夜风拂过众人蹁恬而飞的衣角,刮过庭前树枝时嘶嘶作响,墨穹上浓重雾霭压着寒意层层低落,院中气氛凝如脂膏,山雨欲来风满楼。
随着红袖进了正堂,却见老太太正襟危坐,还是方才自宴席上下来时的衣裳打扮,薛渝宋氏皱眉不语,薛如意正跪于堂中深深俯着身子,不知面色如何,又因何事竟难得地引来老太太的恼意。
见她进来,宋氏连忙抬眼瞧她,于不经意间摇了摇头。
暗寓传入心底,薛绛姝不动声色地上前,乖顺福身道,“姝儿给祖母请安,给父亲母亲请安。”
此番蹲下身形时,她不免得用余光去打量薛如意的神色,如今自薛如意鬓间垂落的步摇流苏与碎发将其面容尽数遮去,实在叫她猜不出端倪。
却也为听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