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菁显然对贺远之有所保留,或许是无法说,也或许是认为贺远之并不是个能信得过的人,她将话说得半清不楚,奇怪的是,贺远之明明听出了她的隐瞒,居然没有刨根问底,这完全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顾庭深听他讲完这些,又是一阵沉默。
在贺远之来找顾庭深之前,局里那边正好传来消息,柳香琪指认的那座坟下,确有一具白骨,按理说现在是必须执行火葬的,但胡峰老家那里依然如前,一口棺材稍上人就埋了,“死”了的柳香琪重见天日。
但是法医的报告还需时间,贺远之便赖在顾庭深的宅子里等消息,虽是好友,但他总觉得顾庭深此人有时就像是从地底下出来的,寻常人一个人居住在深山老林都受不了,他这一住,就是十多年。整座宅子阴森森的一片,每个角落都安装了针孔,外庭、内院、大门口,一个死角都没有,位于二楼卧室旁边的暗房内摆放了多达五台电脑,用于监控整座宅子。
贺远之当初第一次进入那间暗房后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走进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控着,那种溺在深渊里的感觉他适应了很久才释然,所以他认为能在这种环境下生活的都不是正常人。
顾庭深显然不在正常人的范畴内。
他路过顾庭深书桌前的暗壁,这是顾庭深亲自设计,花大钱找人修缮的,整块墙壁被藏在里处,只需触动机关,墙壁便会随着特制的轨道慢慢滑出来,平时看上去又与普通的墙壁没什么差别,但顾庭深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即便如此,他还是用了一整块投影幕布挡住了那一边的墙壁。
贺远之就只看过那块暗壁露出来过一次,上面被顾庭深贴满了照片及密密麻麻连他都看不懂的符号和文字,而此时,这块暗壁在外,灯光昏暗,他看不真切,但壁上的内容明显比他两三年前看到过的那次要多出许多。他不由自主地往前靠了靠,未及细看,轨道突然滚动,暗壁顷刻之间就藏了回去。
他蓦然回头,见顾庭深仍醉心于实验台,根本没有往这边看,但又能清晰地感知旁人的举止。
“你果然没放弃调查聂甄。”贺远之距离他一段距离,靠着书桌边沿,刚才虽然没来记得看仔细,但他在那几张新贴上的纸张上明确看到了聂甄两个字。
“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顾庭深头也不抬,声音寂冷。
是啊,一个能够令顾庭深的嗅觉和听觉恢复常人水平的人,这世上有且仅有一个,如果不是凭着这份自信,怎么可能如此笃定地就怀疑上了聂甄?
贺远之明白他内心的执拗,过去五年,时间恍然而过,直到聂甄出现,才又燃起了顾庭深生的希望。
“可是,如果就是有这种巧合呢?”
时间仿佛停止了,他屏住呼吸等待着顾庭深的回答,不知是想从他口中听到什么,但顾庭深的答案总是不会叫人失望的。
然而贺远之还是没能等到顾庭深开口,手机的铃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法医检验报告出炉,他看了顾庭深一眼,握着电话飞快下楼。
检验室内,解剖台上,一具女性白骨赫然入目。
顾庭深与贺远之一左一右而立,法医的检验报告里已经讲地十分清楚,从挖出来的遗骸来看,其中有三处骨折,分别为右手拇指,腰部肋骨以及手肘处,头骨有被钝器伤过的轻微迹象,说明死者在死前遭遇了非人的虐待。
死亡时间大约为一年半左右,与柳香琪年龄相仿。贺远之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怪异。
这些种种与柳香琪的说法倒是完全一致,也就是说,她对于发生在一年前的那桩命案一清二楚,可当时她为了自己选择了沉默,时隔一年,这具骸骨重见天日,带着柳香琪一身的秘密而来。
“柳香琪也是莫城人?”静谧中,顾庭深忽然问。
“嗯。”
“那就好办了,或许可以查查一年前在莫城失踪的单身女性名单,还有报了警立过案但没有结果的失踪人口,以及一年前网络纸媒曾掀起过舆论的命案报道,也许能从中确认这具骸骨的身份。”顾庭深边说边脱下手套往外走,一出解剖室,福尔马林的味道才渐渐散去了。
解剖室位于警局二楼,时间已过夜里一点,此时走廊上白炽灯明晃晃地打在他们身上,安静地就连彼此的呼气都能听清。
贺远之拧着眉:“前二我都赞同,第三是因为什么?”
“你不是说,秦菁自己身为记者,却对媒体舆论感到失望吗?”
“所以?”贺远之挑眉。
“你以为她把你当知心大哥才向你说这些的?她可不是那种十七八岁的纯情小女孩儿,遇到个长得帅的就倾吐内心。她为什么会把柳香琪藏起来?她跟柳香琪的关系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难道真的不知道一年前那件事情?柳香琪千方百计地警方的注意力转移到一年前那起命案上,这两个人说的话真的没有关联?我甚至怀疑,在柳香琪被带进来之前,她们两个人早已经串通好说辞了。”
顾庭深难得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贺远之听完这一番言辞,隐隐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脑中忽然闪过秦菁的身影,至今仍是不解。
“可是秦菁为什么这么不遗余力地帮柳香琪?”
顾庭深从不回答这种假设性问题,他随贺远之去见柳香琪,路过刑侦办公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