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办得如此顺利,远超周至等人所料。这是众臣第一次见识霍武的早慧和王者气度。
随着公策、梁广进了大狱,行刺吴征等大臣的案子有了个了结。周至及时将西关洛阳州之案的所有经过向皇上禀奏,自然,霍武的聪颖和果断成为长乐宫的主要话题。
“要不是太子以史玉说服梁王,大索之期或许会延宕许久。”周至一想起太子与史玉说话时的率直天真,那将虎头鞶放在史玉手心时的雍容大气,眉宇间就露出锁不住的愉悦,“太子年纪虽小,却有先皇谈吐之风雅,处理之敢断,收放有度,也颇有太皇祖遗风。”
“太子尚幼,朕之所以遣他前往,意在历练,若非卿等忠直尽命,他能奈贼何?卿等一路劳顿,尽心竭力,朕甚欣然。”话虽这样说,可周至感觉得到皇上语言背后的欣喜。
“请周相督促延尉宫加快审理此案,依律定罪。”霍刚不愿在这件事情上盘恒,朝廷该做的事情太多了:王后的诏书宣达月余,立后大典不能再拖,左乐宫空得太久了,后宫急需要人来管理。
周至于是便知趣地告退了。他知道,“皇家私事,不是自己能左右啊!”本来从西关洛阳州城回来后,他就打算面奏皇上,希望皇上能允许他致仕告老,可刚才皇上一番话让他怎么也不好开口了。
出了宣政殿,他才发现天空又飘起了雪花,现在地上已白茫茫一片了。唉!时令已到腊月,这期间朝廷变故不断,真让他有些应接不暇了!
自吴征仙逝后,周至接到密诏,诏日:“吴征仙逝后,由周至接兼任太子傅。”自此,周至每日在思贤厅为太子讲学,因皇上允许他可以不必每日上朝,所以也有些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现在正好去看看他。这样想着,周至登上车驾时,就吩咐驭手转向了。
进入思贤厅,远远就听见书堂内的说话声。周至是第一次到这里,他发现这园子很大,虽是深冬,园中却是修竹苍翠,青松亭盖。
正踌躇间,只见迎面走来一个扫雪的卫士,就忙要他带自己去见太子。
周至跟着卫士穿过回廊,到了书堂,就参拜道:“臣周至参见太子殿下。”
霍武忙道:“天雪寒冷,劳周至辛苦,快快平身!”
周至刚刚站定,就听见“下官参见周相”的声音,定神看去,却是景凡。
及至落座,周相发现除了太子,书堂内还有一位年龄稍大的少年,他打量了一下,便问道:“这位是……”
景凡忙介绍道:“从西关洛阳州回京后,皇上就找了一位习武的陪读来陪太子。这名少年叫马昂,乃弓高侯爷马克功之孙,自幼跟爷爷练得一身骑射本领。”
其实这马昂不仅武功有些根底,人也生得剑眉玉面,身姿挺拔,说话也伶俐乖巧。景凡的话音刚落,他就毕恭毕敬地跪在周至面前道:“小人久闻周相威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初次见面,周至对此人说不上什么感觉,但景凡和马昂相处了一段日子,从这少年对太子的恭维逢迎中看出了瑕疵,所以对他就多了些反感。他眉头皱了皱,斥责道:“诸位大人在此说话,你还不退下?”马昂倒也知趣,跪谢周相后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喝过热茶,寒意远去。周至在木炭盆上烤着火,看了看环绕慧王而坐的几位大臣,问道:“诸位今日何得闲暇,来与太傅叙话?”
景凡忙道:“经过廷尉和下官多日审讯,凶犯们一一招供,对行刺罪行供认不讳,狱词也尽皆画押,正要向周相禀报,不料周相竟冒雪前来了。”说着,他就将竹简递了过来。
周相接过竹简,大体浏览了一番,随口问道:“太子和太傅可曾看过?”
景凡点了点头。
“哦!皇上今日正问案情呢?要老夫督促加快审理,依律定罪。”
景凡道:“刚才在下还和太子议论此事呢……”正要继续,不料霍武突然站起来,从周至手中拿过狱词,就投入木炭盆中。众人见状大惊,景凡和周至几乎是同时发出惊呼:“殿下!这……这……”
景凡一边对高呼道,一边自已上前去抢。他来不及挽起宽袖,眼看衣裳的一角就烧了起来,旁边的一位卫士眼快,从案头端起茶盏,就朝着景凡浇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王明波已置身于景凡身后,他拉着景凡的手,看其手腕上红红的一片,忙问道:“大人不要紧吧?”
霍武却笑道:“何须去抢,烟消云散,恩仇泯灭,一了百了。众大臣为何要给自己眉头添皱呢?”
周至、景凡、王明波都听了,你望望我,我看着你,在狐疑片刻后,都齐刷刷地跪下了:“殿下此举,臣等十分不解。若是皇上怪罪下来,臣等即便万死,亦难辞其罪啊!”
霍武看着竹简上的火苗慢慢熄灭,青烟随廊庑吹来的冷风飘向窗外,笑道:“各位大人请起,本宫自有话说。”可景凡他们就是不肯起来。
“各位大人!本宫焚毁狱词,自有道理。”看着大家战战兢兢的样子,他暗自觉得好笑,脸上却分外庄重,严肃道:“周相,怎么,你也怕了?”
望着周至沉默的样子,慧王环绕一下众臣,“此举与各位大人无关,皇上若是追究下来,本宫一人承担,绝不推诿,这总可以了吧!时候不早了,请各位大人回府吧,本宫要听周相太傅讲书了。”
走出思贤厅,抬头看了看天,雪越下越大了。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