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我还在睡梦间,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韦真境也醒了,他坐起来,撩开纱帏问门外的人:“出什么事了?”
巧翠焦急而怯声地在外面答:“回世子,观国公府来了人,说是杨三公子留书出走了,请少夫人快赶回去看看。”
——杨庭云留书出走?!
他奶奶个腿儿,这小子是学我呢?
我既惊又急,非常不信,但最近的变故和杨庭云昨日的反常,却叫我悬着心,不能不信、不能不急了,我忙地爬起去穿衣,踩空差点从榻上栽下去。
韦真境捞住我:“别急,我随你回去。”
飞快整装洗漱后,急往家中赶去。
二姐和姐夫先我们一步,已经在了。
太阳还未升高。
娘亲伏在厅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爹爹愁眉在旁坐着,我家中人人面目惨淡悲戚。
二姐把杨庭云的留书给我看,是杨庭云的亲笔字迹,他说不在长安待了,要去从军,请家中双亲和姊妹皆保重,待安定下了再寄家书回来。
“狗屁!”我捏信看罢,气得发抖,“谁让他走了?他怎么能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掉啊?我追他去!”
将留书往韦真境怀中一塞,我即要出府去追人,二姐泪红着眼来拦住我:“追不上的。”
“我骑马快,一定能追上。”
“小妹别去,他是昨夜走的……”
我顿住。
老管家在旁边抹眼角:“三公子是昨夜从后门走的,昨天午后,萧王孙送了一匹据说能日行千里的良马来,三公子就是骑着那马走的。昨晚巡视的人还看见马在厩中,今早起了再去,马就不见了,后半夜有人守在小侧门,没瞧着有人进出,三公子定是上半夜就走了。”
昨夜走的,骑的是千里马。
我从韦真境手中取过信来再细看一回,杨庭云只说他要从军,却没说将投向哪处效力,一夜过去,路上踪迹消散,我连追的方向都没有。
娘亲捶胸哀嚎,哭得悲绝:“老话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我的儿……这如何一去就去两个了?穷人家那是没生计,从军能换口饱饭吃,我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养不起他吗?这叫我怎么活……”
我捏着薄薄的一页纸,心口像压着一块巨石,低头思量了,信继续往韦真境怀里一塞,我调转脚就疾步出门去。
韦真境在身后唤我:“仙仙,追不上你还要去吗?”
我咬牙道:“马是萧王孙送的,杨庭云或许告诉过他什么,我去趟萧府。”
愤然杀到萧府,萧王孙却不在。
我不信,这一大早的,他能死到哪里去?急火攻心地把他家寝居和后院皆翻过了,他果真是不在,问他家中人,没一个知晓他去了哪里,我在他家等了半个时辰,没等来萧王孙,只等来韦府接我的马车。
韦真境怕我冲动,跟过来找我,我再多等了半个时辰,人还不见回来,我只好回去。
我找了萧王孙两天,他甚至没回萧府。
这般凑巧,杨庭云一跑,萧王孙就不着家了,他不会想不开也跑去从军吧?不能不能,这种纨绔子弟哪吃得那些苦,光是想一想风霜寒苦就该打退堂鼓了。萧府的人见了我惊慌失措,却都说不知道萧王孙去了哪里,只后来叫人报过一声过几天归家。我暗自思忖,萧王孙莫不是送杨庭云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必然知道杨庭云的去向,我且耐心等着他就是。
后来才知道,萧王孙哪儿都没去,他人就在长安城,不过是故意躲着我罢了。
那天我离开萧府,周婳追来,见我又是无功而返,说闲着也是闲着,揪我去往三春楼听新来的琴师抚琴,我们到的时候就剩角落里两个雅座,才坐下没多久,我听见屏风那边酒水倒得泠泠作响,还有个耳熟的声音在唉声长叹,我当时没忍住,起身一脚踹翻了屏风。
屏风直直倒下,扑惊了隔座的两个人,一个王小侯差点把酒灌进鼻子里去,一个萧王孙扭头僵坐呆若木鸡。
“果然是你!”
“我的娘啊——”
萧王孙见着我如见着鬼,不等我将他擒住,他就急忙抱头蹿出去了。
我辛苦追了两条街才把人追上,满腔怒火压不住,按住萧王孙就打了他一顿,萧王孙怂到了家,杨庭云不在长安了他也不敢还手,只会缩在墙根下求饶:“小姑奶奶手下留情!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哎呀,你别……别打我的脸!”
周婳和王集后脚赶到,急忙把我拉扯开。
萧王孙捂着脸,王集去问他好歹,他攀住王集的臂膀,哀怨得快哭起来了:“杨庭云可谓害死我也!”
我怒吼:“对,我就是来找你算这门子账的。杨庭云是骑着你送的马离家出走的,你快说,他死到哪里去了?”
周婳牢牢拉紧我:“仙儿有话好说,别急着动手。”
萧王孙扯了王集挡在前面,从王集身后瑟缩出半张脸:“他去哪里我怎么知道?你不能什么都栽到我身上,我承认我是给他送了匹马,但那是因为他骗我!”
“他骗你什么了?”
“王集作证,是杨庭云骗人在先。那小子说要跟我们去游猎的,嫌弃自己马不够好,让我给他物色一匹脚力好的良驹,我物色来物色去,昨儿个才给他找着了合适的送去。”
王集连连点头:“是,我作证,杨庭云是这样说来着,萧王孙瞧他郁郁寡欢,连马钱都没要他给,那么好的马就白送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