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与她之前忧虑的恰恰相反,朱元璋正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为难,也想堵住悠悠之口,才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悄悄地结果了他这位“老伙计”。
康青鸾虽然不懂朝政之事,可她也明白朱棣就藩以来,北平实际的兵权是掌握在徐达手里。镇守西安的朱樉、太原的朱冈早已统帅了自己封地的军队。只有北平的朱棣,由于徐达的存在,迟迟不能真正统领北方。徐达在朝中威望极高,若是他拥兵自重,对皇权亦是极大的威胁。若如今能够趁着徐达回京调养之际,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除去,既不会让朱棣夹在中间为难,又能让他顺利接管北平事务。因为作为徐达的女婿,而且又是皇子,朱棣必定是接掌北平兵权的最佳人选!
帝王之心,果然高深莫测。
思及此,康青鸾不再纠结。终究她不是圣人,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她愿意做朱元璋的帮凶,独自去承担这一切带来的后果。只要朱棣一切安好,那她就无所畏惧!
康青鸾坚定地看向莲儿,开口道:“我们走。”
莲儿一脸疑惑地看着刚才还愁云密布,这会子却又毅然决然的主子,弱弱地问道:“去哪儿?”
纤弱的身躯里,传出铿锵有力的三个字。
“御膳房!”
没过几日,魏国公徐达去世的消息就传入宫来。
在人前,朱元璋闻讯万分悲痛,当即下旨要厚葬这位大明的重臣、朝廷的征虏大将军,并且追封他为中山王,谥号武宁,赠三世皆王爵。到了出殡当日,他更是亲自前往魏国公府吊唁,当堂嚎啕大哭。要不是众人阻拦,他甚至要为徐达扶灵。世人无不感佩他们君臣之间的深情厚谊。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元宵节皇上御赐魏国公府蒸鹅的事,不知是谁将消息散播出去,很快在大街小巷传遍。虽不敢明目张胆地大声议论,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良狗烹”在街头巷尾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中不胫而走。而在朝堂之上,众臣亦是诚惶诚恐人人自危,为求独善其身,一些年迈老臣纷纷上书恳请圣上准许告老还乡。
为了不让众人揣测圣意的情况愈演愈烈,也为了压制舆论堵上悠悠之口,康青鸾主动去乾清宫请罪。青鸾郡主自责由于她的疏忽,一时不察安排不当,导致了徐达的亡故。
朱元璋自是知道个中原委,明面上他厉声责备了康青鸾几句,可实际心里却是暗自窃喜。他没想到这个义女会有这样的觉悟,在关键时刻懂得牺牲小我,顾全大局。
于是皇上下令将青鸾郡主限制在郡主府中禁足一个月思过,并且罚奉半年以示惩戒。同时他还发话,未免不必要的猜测,此事不许他人再提,否则就将多嘴的人拉去砍头。至于魏国公府这边,他则是派人送去厚礼以示安慰,彰显皇恩浩荡。如此一来,魏国公府的人纵使再有不满,也是敢怒不敢言。
而在另一边,北平的燕王府隆福宫内,烛火通明。燕王朱棣端坐案前正聚精会神地翻看着《孙子兵法》。随着近年来他慢慢深入了解军中事务后,对于孙武子此部典籍所显现出来的逻辑缜密、高瞻远瞩,越发佩服得五体投地。每每空闲下来,他就潜心翻看钻研,并对一些见解细心批注,以求将先贤的诸多高见融会贯通。
朱能步入室内,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犹豫了一下,接着俯首郑重禀报道:“王爷,京中急件,魏国公过世了。”
“哦?徐达死了?”
朱棣一挑眉,对这个消息并未表现出很吃惊的样子。似乎事情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将视线重新移回到书籍上,平静地问道:“信里有说死因吗?”
“说是病发而亡。”
朱棣伸手翻过一页纸,随口问道:“怎么,他这次特意回京养病,没找个好大夫医治吗?”
“魏国公病发……实属意外……”朱能吞吞吐吐地回道。
朱棣仍旧没抬头,似乎对此早有准备,平静道:“信里说是什么意外了吗?”
“信里说,是元宵节皇上赐魏国公府御膳,谁知……”
“怎么了?”朱棣耐着性子询问。
“谁知安排御膳的……”朱能抬头看了朱棣一眼,小心翼翼道,“青鸾郡主……”
“青儿?”
听到“青鸾郡主”四个字,朱棣倏地放下书籍,站起身疾步冲至朱能面前,焦急问道:“她怎么会被卷入到这件事中?你快说!”
果然!朱能就知道,只要提及京城的这位,他的燕王殿下就会失了定力,乱了方寸。
“郡主她在安排的御膳中置了一道蒸鹅,魏国公吃后背疽发作,没几日就去了。”
“那后来怎样?郡主是否受到牵连?你快说!”朱棣催促道。
见他一脸紧张,涨红着脸,朱能劝慰道:“王爷莫急,郡主没受大影响。皇上念她是无心之失,并未重责于她,罚了郡主禁足一月闭门思过。而且皇上已下令将此事压下,不许再提。”
“青儿在宫中向来备受宠爱,受人尊敬。现在如此这般,恐怕会有不少人在她背后议论,她心里必定不好过。”
朱棣眼神黯淡了下来。自从受道衍点拨之后,朱元璋的心思他已越来越了解。按着他父皇对那些老臣的处置态度,除去徐达是早晚的事。只是自己未曾料到康青鸾会被卷入其中。他一心想要将她庇护,免受这些朝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