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没有人强迫我也没有人威胁我。”
渺茵说着试图起身走向淑沣,却因为没有力气只能作罢。
“你还记得我们两个人被分开囚禁后你在鸣岐宫看到的人间炼狱么?那个时候慕谦带着我站在门外我清楚地感受到了你的痛苦。你是人皇,这是自你出生起就不能改变的命运和责任。你要守护的是人界的百姓和生灵,而你我的两情相悦当时正一步步摧残着人界的一切。我懂你的温柔也懂你的誓言,你不愿违背与我白首偕老的誓言,却也看不得人界的生灵因为你而痛苦。你因为我左右为难,无法做出选择。既然如此,我便帮你做了这个选择,来结束你的痛苦。”
“慕谦在我身上设下禁制后再三叮嘱过我这禁制的厉害,他只是想让我们分开,并不想夺取我的性命。可是我无法平息心中的思念,只能一次次的接近你,再接受万蚁噬心的痛楚。后来这痛倒也平常,比起不能见你的相思断肠,噬心之痛又算得了什么?”
她说的平常,但淑沣如何不清楚这噬心之痛的厉害。慕谦之所以会设下这样的禁制,就是因为这样的痛寻常的神仙根本承受不了第二次,方能起到警戒的作用。可渺茵一次次地接近他的身边,她所承受的那份痛定是与日俱增。
淑沣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他只想走近些再看看她,但是那道禁制牢牢锁住了他的双脚。他不想再让渺茵承受一次那样的痛苦,也不想看着她在他眼前消失。他绝望的恨着自己,如果生来不是仙胎不做这掌管人界的人皇,又何来当初的痛苦抉择?渺茵也就不必承受如今这份痛苦。他劈起一掌重重拍在拱门上,掌力破风而出吹散他的衣摆,他腰间挂着的蓝色香囊落在渺茵的眼里。
她有些惊喜地问道,“你竟一直把这香囊带在身上么?”
“你送给我的,就算绣得不好也是要带在身边的。”
她笑着又虚弱的咳嗽了起来,嗔怪道,“事到如今竟还是嫌弃我当初的手艺不好么?淑沣,你走近些,我想再看看那香囊的模样,也想好好地看看你的模样。”
淑沣却立刻拒绝道,“我不能靠近你。已经明知那样是痛苦,再靠近你只会伤害你更甚。”
“就当是我最后的心愿也不可以么?”
“我不会让你死的!即使是上天入地我也要找到为你续命的法子!”
“你也是神仙,自然知道神仙的元神一旦散了是绝不可能再有生还的机会的。你我心知肚明,我的大限便是今日。难道你就不能遂了我的心意走近些让我再看看你的脸么?”
淑沣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他当然知道如今的渺茵再无生还的可能,但是让他如此接受心爱之人死在眼前他办不到。他不敢靠近她的身边,害怕她脸上有半点痛苦之色。
渺茵强撑着站起来,她身上的每一寸血肉已经不受她的支配。可她还是坚持着走向淑沣,每走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喘息地越发厉害。到了十步之内,她只觉得心口开始被万蚁啃噬,全身所有的力量都被不停地抽空。她脚下不稳,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双眉扭曲在一起,痛得站不起来。
淑沣见她跌倒一时心软忘记了禁制的事,快步走到她身边抱起她,只见她脸色苍白的更是厉害,浑身的筋脉都在颤抖,身上更是不停地渗出冷汗。他惊觉是自己的靠近触发了她身上的禁制,扭身就要离开,却被渺茵一抓抓住了手腕。
“不要……走,我如今还是……撑得住一二的。”她虽这么说,但说话时牙齿颤抖着险些就要咬到舌头。“许久没有这么近的看过你了,你知道我过去都是化作萤虫飞到你身边的么?就在你不经意的时候落在你的肩上感受你的温度,或者是在你的面前飞速地掠过看你一眼。每次都是匆匆来过,就是害怕会在你的面前现出我的真身。如今倒好,可以好好地再看你一眼……”
她硬撑着心口的痛楚,抬手攀向他的脸庞,她的手心冰凉,贴在淑沣的脸上,他回应地将手覆在她的手上。
“淑沣,不要为了我的死难过,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所求,怪不得旁人。只盼望来生……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凡人,不必守着天庭的规矩,能和心爱的人厮守到老。”
他哽咽着应道,“好!若你来生转世为人我一定让月老为你安排一个圆满的姻缘,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会像这一世的你我如此坎坷曲折。”
“你这又是在与我打趣了,神形俱灭的人是不可能会有来世的。”渺茵说完整个人在淑沣的怀里痛得缩成一团,他眼看着她的元神在一点一滴的溃散,他的眼泪随着她的手心一直滑落到她的衣襟。他用力抱紧了她,那一团枯瘦的骨架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实感,他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眼见她的身影在他怀中渐渐消弭,剩下的只有她最后的那个笑脸。
“淑沣,对不起。来生的路,我先走一步了。”
淑沣眼看着渺茵化作淡淡的华光消失在他的怀里,他不愿相信地抓向那片华光,手中却什么都没有留下。在他崩溃痛苦的喊声中,洞府中的每个人都听到了那两个字的分量。
“渺茵!”
白绫夜听到淑沣的哭喊,整个人靠在外墙上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她想象的到淑沣此时此刻的绝望,这绝望的背后隐藏的又是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下来,却不敢走进洞府去安慰淑沣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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