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秋阑出身富贵,一切事物应有尽有,此前从未与当铺打过交道,抬脚跨过门槛后,就觉得耳目一新,十分地稀奇:一进铺内,劈头就是柜台。

柜台甚高,约有四尺,已是快到容秋阑胸口的程度了;而坐在那柜台之后的人,个头更是高得离奇,容秋阑竟然要仰头才能与那人视线接触。

“怎么会有这么高的人呢?”容秋阑心里微微惊诧。

端坐在柜台后的朝奉生着一把又长又白的山羊胡,正一边翻着账本,一边五指翻飞,噼啪有声地拨着铜框黑珠的算盘,见有客来,就悬停了打着算盘的手,捋一把胡须,微微侧头地俯视站在柜下的容秋阑:“这位姑娘,是典,还是当?”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又有人脚下生风地冲了进来,肩膀只轻轻一抬,就把容秋阑撞到了一旁角落。

容秋阑猝不及防,忽然被这人这么狠狠一撞,险些没平衡住,要不是霏霏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就要栽地上了,不禁对那粗鲁之人怒目而视。

瞪完之后,容秋阑才发现,那冒失鬼是个比自己还矮上一头的男孩子。在他左眼下方,有一道斜拉至耳的伤疤,很是引人注目。

他浑不在意容秋阑直射的目光,动作毫无停顿地伸手从怀里掏出某物,啪一声拍到柜面上。可惜柜台有点高,破坏了他故意做出来的那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喂,朝奉,你帮我看看,这玩意能值多少钱?”

他拍出来的,是一枚殷红如焰、深浓如血的红宝石。那红宝石形状颇大,竟如鸡卵一般。一望而知是稀世之宝。

朝奉于是将注意力从容秋阑身上移开,上半身前倾,伸出两只手指,将红宝石拈在眼前,细细地打量。他看得极慢,边看边缓缓旋动着红宝石,不放过每一个观察的角度。那伤疤男孩也不催促,而是扭过头,一边故作轻松地哼起了歌儿,一边用手拨弄着自己的鬓角。

“这光珠颜色均匀深浓,倒是不错。”朝奉看了许久,道:“不过有一面已经被切割过,所以失之扁平,难再雕琢,只能用于镶嵌,也就不值钱了。”

朝奉又说:“若我猜得不错,此物应该是从剑鞘或是金错杯上被撬下的。”

霏霏听了,不由狐疑地望了容秋阑一眼。容秋阑知道她在想什么:这男孩不修边幅,言行粗鲁,只怕是窃了主人家宝物来销赃的内贼。

被朝奉点破,伤疤男孩撩头发的动作果然一僵,险些把一络鬓角给扯下来:“废话就别提了,朝奉你就直接说了,最高能出几个钱吧。”

朝奉悠悠地道:“这要看客官是死当,还是活当了。”

伤疤男孩烦躁道:“管它死当活当,钱给的多就成。”

朝奉便云淡风轻地笑了,悠然伸出三个手指。

男孩且惊且喜:“三百两?”

朝奉咳了一声,重新将三个手指在男孩面前摇了摇。

男孩失落道:“三十两?”

朝奉呵呵一笑,说:“也不是。”

“才给三两银子啊?”男孩气恼不已。

朝奉仍是笑眯眯地:“也不是。三百个大钱。”

男孩骤然变了脸色:“你消遣我?”

朝奉道:“小哥,莫非你从没听说过,‘进柜折一半,凡典当半价’?你这货,倒不是不值钱,只是我们能出的价格,最高,也就到三百文为止了。”

男孩听了,脸色越发黑如锅底,忽然膝弯一曲,轻捷地原地跃起,劈手夺回红宝石:“这么公道的生意,我不做也罢。”话音还未落地,人已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朝奉没想到他是这么个急性子,只能后悔不迭地冲那男孩背影大叫:“五百文!五百文你出不出?”可惜那男孩出门即告左拐,早看不见踪影了。

错过了一门本来极是有利可图的生意,朝奉大为沮丧,只是碍于容秋阑还在场,才没有捶胸顿足。

藏在山羊胡之后的下巴抖动了许久,朝奉才恢复过来,重新又问容秋阑道:“这位姑娘登门,是典,还是当?”

经此插曲,容秋阑也要定一定神才能想起自己的来意。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却察觉背后气流拂动。她怀着预感转身,果然见到刚才已经扬长而去的伤疤男孩,竟然又旋风一般地冲了回来。

“三十两。”他咬牙切齿地说,身体越过柜台,就差没有伸手去扯朝奉的前襟了:“你给我三十两,这玩意就是你的了,我再也不会回来找你赎买,怎么样?我只要三十两。”

忽然见买卖又有了转圜的余地,朝奉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凡事有商有量,都是可以慢慢谈的嘛。年轻人年纪轻轻,脾气不要这么急躁。五百文,真的不能再多了。”

男孩倒吸一口气,几乎能看到他的后槽牙了。他绝望地道:“二十两,我问你最后一次。”

朝奉笑眯眯的,只是摇头。现在朝奉吃定了这个男孩急需钱而又无法弄得到钱,早晚是要妥协了,落到他手掌心里的,干脆不急了。

“好,很好。”男孩一咬牙,猛然一个转身。许是真的气得狠了,他身体摇摇晃晃,又是狠狠地撞了容秋阑一记。

“嘿!”霏霏气愤不已:“你走路看着点行不?”

“他还会回来的。”朝奉笃定地道,又和颜悦色,对着容秋阑第三度发问:“这位姑娘登门,是要典,还是要当?”

容秋阑皱眉揉着自己被撞得发疼的肩膀,凝神眯眼,环顾当铺内陈设。

目之所及,除了颜色深沉厚重的遮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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