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远的嗓音天生温和,总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但是这句问话却是那么的掷地有声,震得整座大殿顿时鸦雀无声。
这问话一出,就连黎景天都愣住了,他虽然以前有点傻,什么都不懂,但是经过这段时间,已经明白了很多东西,明白哪些话可以在公开场合说,而哪些话却只能心知肚明就是不能说出口。
摄政荣王的脸色顿时黑了,他之所以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密谋降云令在他手上的话,就是笃定了只要在开云的地盘上,就没人敢质问他其中的矛盾之处!他之所以会制造了这一起事件,一来是顺理成章的扣押下黎远,二来是震慑世人,反正现在降云令下落不明,怎么说,还不是凭一张嘴?他以为黎远前面的两个问题已经是够大胆的了,没想到,在他的地盘,他居然敢问出如此尖锐的问题!简直是不要命了!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脚下站的,是谁的土地吗?难道他不怕掉脑袋吗?
在众人惊疑不定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中,黎远淡然而立,眸光温润依旧却坚定的睨视着摄政荣王阴鸷的眸子,将他一切的情绪变化都看在眼里。
他怕死吗?
废话,他当然怕!
所以他在问之前,给自己的脖子上的脑袋上了三重保险。
第一重保险,他是以使臣的身份前来,而这朝堂之上,还有其他三国使臣在,在众使臣面前,纵使他再放肆,摄政荣王都得忍让三分。更何况,不杀来使是千古规矩,如无意外,不会有人愿意轻易打破,起码明面儿上不会落人话柄,给人可乘之机。
第二重保险,他的特殊身份,虽然他和王兄同他们算是彻底决裂,但是世人皆知他乃黎家最堂堂正正的嫡子嫡孙,他有资格质疑有关血统的任何事,一旦对方因为他问这个问题而恼羞成怒,那不正是心虚的表现?
第三重保险,便是他在问之前讨的这个不治之罪了,黎景天作为新晋皇帝,金口既然开了,就断没有收回了道理,除非这摄政荣王不是真心想辅佐他做皇帝。
“哈哈哈哈哈……远儿你真会说笑!”整整一盏茶时间的寂静之后,大殿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洪亮爽朗的大笑,大笑过后,摄政荣王才在众人怔愣的目光中,看似淡定慈祥的解释起来,“远儿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你想想,你父皇驾崩时,你当年才多大?五六岁的小娃娃而已!而你皇兄致儿才多大?不到十岁。整个黎家,最年长的也就只有时年刚满十八岁的先皇,你父皇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那他会在弥留之际把整个开云子民交给你和致儿两个孩子来折腾吗?你父皇啊,不是不情愿,而是没得选择,他只有传位给先皇哪!”
说到这儿,摄政王颇为痛心的顿了顿,继续,“还有你所质疑的降云令问题,同样是如此,他虽然传位给了先皇,但是却深知先皇还只有十八岁,所以不得已之下,本王才临危受命,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唉!本王就知道,早晚得被你们兄弟俩给误会,所以这么多年,才深居简出,不问政事……”
黎远静静听着摄政荣王一番言辞恳切的自问自答,淡然睨视他表演着无奈的兄弟情深和被误会的痛心疾首,温煦的眸子划过一丝冷笑,没有拆穿他的话中最大的一个前提,那就是父皇正是因为爱民如子,所以在母后去世后才没有随母后而去,相反,他因为郁郁寡欢,所以反而更加注重身体的保养,就是这样一个为了子民连死都不敢死的父皇,为何会突然就一病不起了?又为何会突然就到了弥留之际了呢?
“好,很好。这个解释,王叔演绎得很完美,这么看来……本王不得不接受了。”虽然没拆穿他,但是黎远还是忍不住暗讽道。虽然王兄当年广而告之发了告晋德书,但是晋德皇掩耳盗铃的本事一向不错,所以这么多年,从没亲口回应过这件事,他今天在新皇的大殿上有此一问,自然也不指望对方能亲口承认错误,毕竟,这承认了,也就等于承认了自己身份上的不清白,他们自然没那么傻。
摄政荣王自然听出其中的冷嘲暗讽,不止是他,这朝堂之上的所有人都听出来了,但是所有人都选择了哈哈一笑,一带而过。正如黎远所想,他们没那么傻,虽然真相如何,大家心知肚明,但是错误已成定局,必须就得将错就错,否则他们所有人都将身败名裂。
这一场“降云令”被盗引发的事件,还远远没有结束,既然对方坚持这关乎国脉的令牌被盗,那么所有人自然必须得接受排查,黎远和几位使臣一起,也被一众禁卫军送回了驿馆,而此时,驿馆上下,早就被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全都被软禁了!
可以预见的是,经过重重排查,无论从动机还是从好处,其他三国的使臣都没有理由去偷这么块令牌,所以他们自然便被陆续放出京城,而那日在场的官员们,也都是走走过场,结果当然都是解除禁令。想也想得到,谁的动机最大?谁拿到降云令得到的好处最多?那自然便是与云王殿下兄弟情深的逸王了!
因此,逸王和逸王妃就这么被顺理成章的扣押了下来。
他们扣押住逸王,自然不是为了真的杀了他,而是要拿他与云王谈条件!一是继续维持不战协议,这二嘛,自然就是赖账了!
当年,还是丽贵妃和荣王的他们,白纸黑字签下的诊疗协议,那当初承诺的十座城池,他们是决计不可能真的割让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