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听雪醒过来后,妹妹玉兰把前前后后所有经过点滴不漏地告诉了她。她试图挣扎着坐起来,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没有任何一处可以帮到她的意念,她起不来,只有两只手还算听她使唤。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欧阳听雪几乎是万念俱灰,心如刀绞。
她渐渐记起来了,听说兔兔受伤后她是特意从云南赶回来看望他的。她带了一个行李箱,里面有父母给兔兔的父亲捎的云南普洱茶,给他母亲捎的扎染布,还有好多宣威火腿,鲜花饼,杨梅,普洱咖啡,粑粑卷,红烧鸡枞,宜良烤鸭等。当时别提心里有多美了,她恨不能把云南所有好吃的都搬到大连让她的兔兔美美地享受一番。
一场意外车祸,使这一切全变了样子,旧梦还在,而眼下却是面目全非。父母跟着糟心,妹妹为了照顾自己不得不暂时离开学校,而且还一直在牵连慕容叔叔和颜静阿姨,牵连其他同学。最难过的是兔兔,这么长时间里,他是怎么过来的?玉兰告诉她,从第一天开始,慕容峰一共为她写了五十七首诗,每一首诗里都浓缩着一份深深的爱,他在用自己的心呼唤一个生命的醒来。玉兰把慕容峰写在纸上的那些诗装订到了一起给了她,攥在手里,欧阳听雪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蹦出来了,她的眼泪像一场春雨,湿透了慕容峰荒芜的心野。
几天来,欧阳玉兰一直在安慰她劝导她,尽量说一些有趣的事以转移她灰色的沉思。可不管玉兰说什么,欧阳听雪毫无反应。她在想爸爸妈妈,想慕容叔叔和颜静阿姨,想寝室里的其他人,唯独不敢想的就是慕容峰,可慕容峰的影子一秒钟也没有离开过她的思念。
这天傍晚,昏睡了一整天的欧阳听雪醒了。欧阳玉兰看到姐姐醒了非常高兴,她一边照顾姐姐一边和姐姐说着悄悄话,可欧阳听雪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示,只是偶尔机械地应承着。玉兰知道姐姐一定会有沉重的心理负担,于是又开始劝她:“姐,我怎么现在说啥你都像没听见一样?你得知道,你的生命是存在的,既然活着就要让每一天充满阳光。人这一生谁都免不了会有许多磕磕绊绊,可那又怎样?你不能在嘴里不停地嚼那些痛苦,它们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姐,生活中的每一个人都不容易,都会经历许多意想不到的痛苦,坎坷,甚至于灾难,我们之所有还能够看到一张张笑脸,那是人们用坚强包装了苦难,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在掩埋伤悲,在寻找快乐与幸福。你现在受到了这种伤害,你要做的不是沉溺在痛苦里拔不出来,强化心理是非常宝贵的心灵工程,我们每个人都是工程师,需要一生的努力去完成它。所以,你得坚强起来,做一个勇敢的人。”
任玉兰百般开导,欧阳听雪依旧把自己圈在栅栏里。我已经这个样子了,明天我能站起来吗?能用坚实的脚步伴着兔兔走完这一生吗?如果不能,我该不该给他一个交代?该不该松手让他寻找新的伴侣新的爱情?舍吗?当然不舍,可这样拖累他岂不是太过残忍?如果爱情表现的如此自私,那还是爱吗?是对爱的亵渎。
碎了一地的诺言拼凑不起往日的一切,情在逞强,泪却在投降。一番绞心的痛苦挣扎后,欧阳听雪做出了一个决定:放弃慕容峰,给他以新的生活,新的爱情,新的阳光,她要让自己亲爱的兔兔逃离苦海,她要把蓝蓝的天空蓝蓝的大海碧绿的田野碧绿的江河全部搬来送给他,希望他活得潇洒过得快乐!
“玉兰,你给我看的这些诗是谁写的啊?写给我的?”欧阳听雪开始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演起戏来。
欧阳玉兰微微一怔:“跟我装傻是吧?除了你那只兔子外,谁会给你写诗啊?自作多情吧?”
“你跟我打些什么哑谜啊?什么兔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呀。”
欧阳玉兰心头猛然一揪,怪不得怎么劝她都没反应,她这是……失忆了?
“喂,你还认识我吧?我是谁?”欧阳玉兰睁大了眼睛问道。
“认识啊,我当然认识你,你不是我妹妹吗?”
“那你还记得慕容峰不?”
欧阳听雪傻呵呵地摇了摇头:“慕容峰?慕容峰是谁?不认识,没听说过。”
“你的同学你还记得不?”
欧阳听雪眨巴着眼睛不说记得也不说不记得,像是根本就听不懂玉兰在说些什么。玉兰的眼泪都要急出来了,怎么会是这样?难道姐姐真的失忆了?看上去不像装的,再说了,这些东西也没有装的必要啊。但玉兰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疑惑,好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那她怎么会记得我是谁?怎么知道我是她妹妹?这不奇怪吗?
就在玉兰十分懵懂这一刻,病房门一开,一个人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慕容峰!
当欧阳听雪转头向门口看过去时,慕容峰一下子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鹿鹿!是我的鹿鹿在看着我!
是的,是他的鹿鹿!可他哪里会知道鹿鹿此刻的心境?!
这一刻,欧阳听雪身上所有的血液似乎全部停止了流动,它们为慕容峰而静止,而驻足!
这一刻,心的海洋开始断裂,一条深不见底的海沟涌起一股泣血般的残红,它将思念泼洒在凝固的空气里!
这一刻,一双颤抖的手恨不能把世界捏个粉碎,让所有苍白远离苦海,用天边流星那伟大的光晕缝合世间所有不幸!
兔兔,我的兔兔啊,你,瘦了,黑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