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时夫人那边传饭,少清与少洹聊了片刻便回了自己的芫秋院,少洹则和采薇去了夫人处。因雨天鹅卵石铺得小路湿滑,一路上顾少洹一直攥着采薇的手腕,左手撑着伞,待到屋檐下时,梁采薇才发现顾少洹左侧的衣裳已被雨淋湿了大半边。
顾夫人见少洹和采薇到了,又是这般恩爱地模样,乐得合不拢嘴,忙叫丫鬟们开始上菜。这是寻常的家宴,除却顾老爷和三少爷少清外,其余的顾家子女和儿媳皆都在席。大少奶奶杜茗月也在此,她一向打扮时髦前卫,瞧采薇时,难免略显嫌弃之意。
“弟妹好歹也是咱们顾家的儿媳,穿成这寒酸样出去,别人还不得笑掉了大牙?知道的说是咱们顾家的二少奶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府上的小丫鬟呢!哎,我得好心提醒你一句,少洹可是念过书的,你以后可千万别遇着了他同学,好叫别人一阵笑话,使得他难堪!”
杜茗月声音娇媚到骨子里,又是扬声说得,生怕别人听不见似地,一字一句都似钉子般不偏不倚地落入了采薇的耳框。
杜茗月说罢便自顾自地掩嘴笑了起来,梁采薇的脸倒是毫无颜色,清冷一笑,回道:“我年纪小,带着那些金银珠宝哪有嫂嫂显得贵气?且我这衣裳是江南最好的锦缎做成的,又是咱们本家做出来的衣裳,嫂嫂莫不是说咱们顾家寒酸,竟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拿不出?”
“呵,瞧这嘴角伶俐的,难怪二弟每日早出晚归的,回来竟搬到书房去住,弟妹你这脾气,啧啧”杜茗月挑眉一笑,不再做声。
梁采薇原本无意与杜茗月争辩,一听这话,面色冷淡至极,闷声不语,气氛甚是尴尬。顾少洹看向采薇,夹了一箸子菜到采薇的碗里,正欲替采薇说话时,夫人倒是开口了。
她神情不悦地朝杜茗月说道:“你好歹也是出生在大户人家的女儿,当知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饭桌上尽说这些有的没的,倒让我觉得你有些无事生非了。”大少爷见母亲约莫是动了怒,忙劝解道:“母亲莫气,茗月向来知分寸的,今日想是无心的。”
杜茗月白了顾少景一眼,用看似小声却人人都能听见的音调说道:“二少爷是亲生的,夫人难免多疼爱些。”
此话一说,在场众人皆都失了颜色。顾家人皆知,这位顾夫人乃是顾老爷续得弦,并非正妻。而那大少爷是由姨娘所生,因此身份低微,再加上性子软弱,并不是很受老爷待见。虽这些年掌管着顾家一些大小事务,可顾老爷却丝毫没有把家业传给他的意思。
那嫡出的少爷正是一直居于别院静养的三少爷顾少清,顾老爷的正妻多年无所出,生少清时年纪已过了三十,加上身子原本就孱弱竟在生下少清不久后病逝了。这一来二去,二少爷顾少洹竟成了顾家最尊贵的少爷,养尊处优了多年。只是这身份终究是得的难堪,因此数年来也未有人敢提起此事。
气氛沉默地让人喘不过气来,杜茗月知道是自己多嘴说错了话,呆楞在坐上,无助地看向了自己的丈夫。顾少景没有理她的意思,软弱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扒着饭。少洹抬眸冷冷看着满场子的人做戏,轻哼一声,起身离去。全然不顾梁采薇还在席内。
梁采薇不知事情缘由,见少洹没有带伞忙告辞跟了出去。顾少洹静默地走在雨里,好似一只受伤的孤鸟,梁采薇站在不远处凝望着他的背影,想要去安慰却不敢走上前。她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是撑着伞来到了他身后,顾少洹轻蔑一笑,问道:“你来做什么?”
“做戏要做全,你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那地方算什么劲?”梁采薇轻挑眉毛,斜瞥了顾少洹一眼。
“做戏?”顾少洹慢步贴近了梁采薇,将她手中的伞大力地甩开,他抱住梁采薇的两只胳膊问道:“那为什么?为什么方才她欺负你你却什么话都不说!你难道就从来不会委屈么?”他几乎是嘶吼着说出来的,夹杂着风雨,他的眼里喷涌温暖的液体,可他情愿那是冰冷的雨滴。
梁采薇怔然,继而悲凄一笑,挣开顾少洹的手臂,云淡风轻地问道:“难道她说的不对么?难道你从不知道,我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这样的角色?”她望着他的目光漠然,双眸深邃,却黯淡无光。
顾少洹哑然,他原本以为就算他对她冷淡至极,也不会有人敢对她怎样。她毕竟是堂堂正正的少夫人,就算没有她,她也能在顾家过得很好。小七巧站在风雨里,怯怯地唤他道:“二少爷,其实自打叶姑娘这件事传出去后,少夫人就没被人正眼瞧过了。”
雨愈下愈大,梁采薇立在雨里,几缕发丝粘在瘦弱的脸庞上,嘴唇发白,即便是身体由于寒冷止不住地颤抖却仍然扬头正视着顾少洹的双眼。顾少洹忽然张开双臂将梁采薇紧紧地抱住,采薇没有挣脱,只是恍惚间,大粒大粒的泪珠从眼眶滚落,划过脸庞,滴在顾少洹的衣领上。
她问他道:“过去你也是这样抱着叶宛蓉的么?”声音缓缓,平淡中带着悲然。顾少洹回想,除却那次安慰似地怀抱外,记忆里竟无一丝他主动抱过叶宛蓉的痕迹。樱花道上的漫步,她主动牵起了他的手,漫天飞雪下,她搂住他的腰贴在他的背上,她说少洹,和我在一起是件让你很为难的事么?他没有回答,他已经辨不清对她是习惯还是喜欢,只是那些“好,我们在一起。”、“我也喜欢你”表达爱慕的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