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飞,老贺不是要回镇里了吧?”我低声问大飞。
“他回不回镇里关我屁事!”
“他会给你打电话让你送他啊?”
“放心,几年前我就把他的电话给屏蔽了,他找不到我的。哈哈。”
“这老小子跑出来干什么?”我有些不解的说道。
大飞坏笑着说:“你不喝酒当然不知道,老混蛋是出来放水的。这么大岁数了,肾不好!刚才人没散的时候,他隔十几分钟就到厕所一趟。看他现在的样子,肯定是要到院门口的厕所放水。”
只见老贺此时已经走到院门口,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他咒骂了几声,转头四处看看,竟然解开裤子,对着院门口的墙跺开始尿尿。
陈佳阳害羞得转过头去,我和大飞低声咒骂。大飞小声说:“老贺自从退休后就彻底不要脸了,什么坏事都干。他妈的知识分子坏起来比流氓狠多了!”
老贺这泡尿尿了好长时间,反正当他打个寒颤抬头望天时,我感觉好像过了十分钟。只见老贺慢腾腾地提上裤子,又低头系了老半天腰带,这才转身摇摇晃晃的往回走。
陈佳阳捂着嘴小声说:“就这样的人还是你们的校长啊?这不就是一个流氓吗?”
大飞呸了一口说:“他是赶上了好时候。他爹就是一个地痞流氓,把家里的地全输光了,结果划成分时反倒因祸得福了,也给划了个贫农,保送到师范学校念书。听说在学校闹了不少笑话,后来回村里教书,基本上是在误人子弟。孙子知道,老贺教语文,把‘著名’读成‘者名’,把‘靳’读成‘勒’,这些都是和平小学的传统笑话,一代传一代。实话和你说吧,这就是一个流氓,年轻时是小流氓,现在是老流氓!”
此时老贺已经快走到供桌了,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慢慢的将头转向右侧,向苞米仓子那边望了过去,然后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嘴里似乎在说些什么。而他的对面因为没有光源,所以是一片黑暗,看不清有没有人。但从老贺的动作来看,似乎黑暗中有人在和他说话。
“谁在那儿?”我转头问大飞。
大飞摇了摇头说:“太黑了看不见。照理说院子里现在不应该有人啊?”
只见老贺又比划了几下,然后摇了摇头,似乎对面有人要他做什么事,但是他没有同意。
“肯定是老家伙喝多了耍酒疯。他退休后工资卡被他老婆控制了,又不像当校长时能弄到外捞,所以逮到酒就拼命喝,一喝就醉。现在酒还没醒呢,妈的最好他躺地上睡着了,冻他一晚上,让他明天早上得感冒!”大飞幸灾乐祸地说道。
就在这时,从那片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个人来。
此时白色蜡烛已将燃尽,烛泪在桌上堆起老高,火焰一下子大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我和大飞看清了那人的衣服,顿时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那人穿的是一套墨绿色的制服。这种服装现在已经很少见了,但是在二十年前,这种墨绿色的服装曾经风靡一时。这种布料名为“马裤呢”,当时人们喜欢用它来缝制各种制服。那时老贺是和平小学的校长,为每位老师也订做了一套。男老师采用中山装式样,领口收紧。而女老师则是开领,里面配白衬衣。虽然我们那时很小,也觉得这套制服挺好看。但是不久之后,这阵风潮就过去了,“马裤呢”也销声匿迹了。
想不到二十年后,居然在这样一个夜晚,又看到有人穿上了这种马裤呢制服。
那明显是一个女人,因为她梳着齐肩短发。只见她仿佛是从黑暗中漂出来一样,也不见她怎么动,已经到了老贺的面前。她慢慢伸出手,向老贺招了招手,然后慢慢向后退去。老贺似乎在追问她什么,向前走了几步。那个女人又隐入到黑暗之中,老贺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随后也被黑暗吞噬了。
我突然听到大飞的喉咙中发出“格格、格格”的声音,于是转头对他说:“你饿了?”
大飞惊恐的望着我,伸手指向院子,颤声说:“高、高华,那是、是、是高华……”
我感觉头发在一瞬间竖了起来,脑袋仿佛受到了重重一击。
就在此时,吴全有家的门开了,王老大和另一个村民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但是他们刚绕过供桌时,无意间向左侧望去,两人突然一齐停下了脚步,然后王老大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老贺、老贺上吊啦!”
两人一边疯狂的叫着一边连滚带爬向屋内跑去,“砰”的一声供桌被他俩撞翻了,酒菜撒了一地。
我们仨呆若木鸡,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