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
更深露重之时,信王府一片宁静。沁芳苑里,一个青衣小童手擎一柄烛台,在海棠树下站着。红烛暖光摇曳不定,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护着火苗。
云杉夜半无眠,踱步园中,将此一幕尽收眼底,“清儿,你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小公子岳清用稚嫩的童音回道:“母妃白天说'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所以我用烛火照明,花儿就不会沉睡。”
云杉被他逗笑了:“我的傻孩子,海棠花也像人一样,需要休息。况且烛烟污浊,会灼伤花草。”
小岳清垂下了小脑袋,低低地说:“如果花儿能一直醒着,花朵就不会凋零,这样,母妃就不会对着落花伤心了。”
云杉闻言,不觉眼角湿润,她握了握清儿冰凉的小手,柔声道:“看你穿得这么单薄,着凉了怎么办,那时,阿娘才会伤心呢。”
于是抱起他向房中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海棠姑娘夸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不怪你打扰她们休息了。”
清儿转着清亮的眼睛,好奇地问:“海棠花怎么会说话呢?”
云杉慈爱地回道:“万物生而有灵,每一个生命存在的地方,都会有悲欢离愁。只不过表情达意的方式有千万种,心思细腻之人方能看得通透。”
岳清晃了晃脑袋,若有所思。
云杉看着他模样,心中越发喜爱:“今夜你因怕母妃伤心,本是好意,却误扰了海棠姑娘歇息。可见世上之事,多是不能两全。母妃只希望你以后作取舍时,权衡之间,虽有主次之分,却不可冷酷无情。”
岳清点了点头,“清儿知道了,明天我就向海棠姑娘道歉。”
语毕已至房中,云杉安抚他睡下,瞧着他被风吹红的小脸蛋,心中一股暖流涌过。呆坐了一会儿,抬眼已将天明。
岳安近日不在府中,说是去阮都岱山游玩了。
岱山也是他和云杉的邂逅之地,他永远忘不了那个濛濛细雨的傍晚,那个红衣女子对他回眸一笑,要借他手中的伞。
想到云杉,他的心中闪过一抹柔情。
每逢纠结难安之时,他都会登上岱山之巅,这里是一片冰封的世界,记忆中有一株红豆杉和一株烧焦的青柏,可是七年之前,那红豆杉树却不见了。
云杉,那棵树就是你吧……
他背手而立,手中有一古卷,久久仰望天空。
“树灵化虚为实,所诞之女,有玲珑之心,服之,能控万物之心”,每次读到这里,心中的渴求就多一分。
这古羊皮卷,是他在此游历所得,初时他只当是闲人杜撰,直到他觉察到云杉的身份,方知书中所言不虚。
“人心,最锋利也最柔软,操纵万物之心,那便是神明一般的存在了”,岳安想着,眼中锋芒毕露,这才是真实的他。他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多年筹谋,只待一朝功成。
“云杉,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我只要其中一个,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然而一想到云杉近来对他似有防备,不觉皱了皱眉。
又是一年深秋,瀚海沙漠的骄阳温柔了许多。
团着双髻的柏乐正拿着一个竹筛子兜沙子取乐,她隔着缝隙里攒动的流沙看西边的太阳,金沙映着霞光像流淌的水源。
席儿挖出了沙里捂熟的鸡蛋,走过来领她:“又在玩沙子了,当心迷了眼,走吧,我们回去吃饭。”
柏乐倒掉残沙,笑嘻嘻地说道:“阿娘,风儿对我说驼队要来了,乐儿明天又有新衣服穿了。”
席儿忙捂住了她的小嘴,说道:“记住,这些话以后只能跟阿爹和阿娘说,万不能被别人听了去。”
柏乐抿了抿嘴,撒着娇说:“知道啦。”
用过晚饭,她沉沉睡去,却恍惚进入了一场梦境。
梦里是她从未见过的世界,远处楼阁碧瓦飞檐,精致玲珑,柔弱中自有刚强之势。再往前走一步是一处院落,一树秋海棠耀眼夺目。树下有一个青衣小童,正捧着一本泛黄的书卷。
这是柏乐第一次见到草木和江南小筑,她叫不出它们的名字,也不知它们为何物,心中激动无以言表,她有些焦虑不安,缓缓地向前踱步。
眼前冷不丁地出现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小丫头,青衣小童有些惊讶,起身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她一脸懵懂,犹疑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家,想来定是你迷路了,才误闯了进来,我这就喊侍卫送你回去。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谢谢你,我叫柏乐,你呢?”
“我叫岳清,清水清。”
“清水清?那又是什么东西?”
原来是个不认字的小丫头,于是耐心地向她解释:“每个人的名字都是可以写在纸上的,这些写在纸上的符号,就是文字。”
柏乐略听懂了些,又指着一路上的花草亭台不停地问:“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
岳清被她逗乐了,忍不住问道:“你是从天上来的么,对人间一无所知。”
她眨了眨眼:“我是从大漠里来的,不是天上,天上只有星星和月亮。”
她的五官精雕细琢,带着些婴儿肥,眼睛明亮如星,一直望进岳清的眼底,他略略一顿,小声嘀咕道:“没想到大漠里还能生出这样精致的丫头。”
“你说什么?”柏乐没听清。
他忙掩饰道:“没什么,怎么一个侍卫也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