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小心翼翼的将徐露心抬入棺椁,露心被休回家,不能进祠堂,不能入祖坟,岂不成了孤魂野鬼。徐老爷心痛,想在后院搭了灵棚,将棺殓停满三日,再寻个合适的地方下葬。然而外面风急雨劲,灵棚搭不住,便只能暂停在云泥小筑,摆了香案,烛台。
稳婆满身的汗,顾不上看他人忙活,正想法子让憋得脸色发紫的婴孩哭出声来。徐老爷过去,抓着脚腕倒过来,狠狠的几巴掌,婴儿哭了,声音孱弱如小猫。
稳婆拍打着孩子,等着人们忙完,给她赏钱,又一边念叨着,孩子需要奶水,她愿意引荐奶娘,人老实靠得住。
婴儿交由府里的老人照看,人们舒了口气,徐老爷回到卧房休息。铭宏去父亲卧房的路上碰上孟姨娘,孟姨娘又在跟丫头们叨念,觉得这孩子是不祥之物,不能养在府里。见到铭宏,孟姨娘闭了嘴,她还是害怕的,这二少爷平日当家,家中的店铺田产多数由他打理,怕日后娶妻要主持中馈,未来要继承家业的。
孟姨娘只有这点好处,脑子不转弯,眼皮子浅,只看得到眼下,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铭宏报门而入,徐老爷正倚在窗前挑灯花,背对着铭宏,宽展的背影已显出佝偻。
“又怎么了?”徐老爷问。
铭宏笑了笑,宽慰道:“大堤保住了,雨也渐小,这孩子来的吉祥。只是身子羸弱,父亲得赐个好名,也可让他沾点福气好生的长。”说着,兀自去书桌上铺纸研磨,桌角搁着妹妹的绝笔,几点深红灼的眼睛疼。
徐老爷太乏,取名在三个月内即可,本想着满月再说,铭宏分明在试探他的态度,想了想,却没有揭穿,瞥到那篇《淇奥》,点点血渍像待放的骨朵,像他失去的女儿一般,该是鲜红的年纪,徐老爷心力交瘁,在纸上写下“徐湛”二字。湛湛如朝露,以怀念他的母亲徐露心。
“姓,徐?”铭宏踟蹰着问。
徐老爷猛地提高了声音:“露心的儿子,自然姓徐!”
“只怕……名不正。”铭宏轻声说。
名不正?徐老爷沉吟一阵,黯然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