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德胜门大街上驶来一行车马,在卫军的护卫下缓缓而行。马车里坐着的正是一身紫袍玉带的怀王殿下,在徐湛的陪同下前往东宫议事。
“谈判!”徐湛看着荣晋,一脸见鬼的表情:“为什么是你?”
“是我主动请缨……”荣晋苦笑:“北漠使臣传达阿什纳吉的旨意,要求派遣一名宗亲去与他们谈判,地点不在驿馆,而是要出城,在三军阵前,在阿什纳吉的中军大帐。”
徐湛一惊:“什么时候?”
“三日之内,今天是第一日。”荣晋道。
“殿下,”徐湛顿了一会,轻叹道:“好样的!”
荣晋翻了白眼,不理他。
“殿下,这差事虽然不够光鲜,但也是很体现智慧和勇气的。”徐湛安慰道。
“是吗?”荣晋诡笑道:“那你与我同去可好?”
“呵呵……”徐湛干笑一声:“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去给殿下添乱了吧。”
“是谁说让我兄弟二人同心同德,我才去担下这差事的,你不去谁去!”荣晋一脸幽怨:“再说,你当王府是白吃白住的吗,你排忧解难竭忠尽智的时候到了……”
徐湛撑开窗户,冲车外的侍卫道:“停车。”
侍卫们当做是怀王的命令,马车停在道旁。
荣晋一把拉住他打趣:“怎么,想跑啊?”
“这么大的事,总得跟家里禀报一声。”徐湛无奈道。
“嘿……就知道你仗义。”荣晋高兴了:“掉头掉头!”
“殿下,不去东宫了?”
“先送徐公子回府。”
徐湛消失了三天四夜,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朋友可不怎么讨老人家喜欢,偏偏林知望对他一副放任不管的散养态度。不过徐湛到老太太处请了安就钻进书房,淡淡的态度好像也不是很介意别人的看法。
直到晚饭前,林知望从外面回来,曹氏给他更衣时提了一句:“湛儿回来了,在书房。”
“我知道。”林知望道。
曹氏不是特别美丽的女人,至少相比徐露心要逊色不少,但曹氏胜在仪态和风姿,是一种令人倾慕却圣洁不可侵犯的气韵。
“还规矩吗,有没有胡闹?”林知望问。
“咱们家的孩子,能不规矩?”曹氏抿嘴一笑,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忧,徐湛口中的“祖母、母亲”,像称呼“老爷、夫人”一样冷淡疏离,话也不想多说一句,日子久了,老太太必定要计较。
“这就好。”肯规规矩矩的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林知望换了件舒适的直裰,径直去了书房。
徐湛正趴在窗前背《欧阳文忠公集》,背到晦涩处,断断续续连不成句,心里烦躁便跳过了这篇,突然感到屁股上一疼,吓得惊叫出声,他没听到有人进来。
林知望正负手站在他身后,沉着脸:“你就是这么背书的?”
徐湛低头不语,许久才小声道:“我就,背着玩……”
“书有背着玩的?”林知望脸色沉肃,看起来像是真生了气。
徐湛讪讪的凑过来:“我知错了,一定重新温熟。”
这下反倒是林知望犯疑了,打量他低眉敛目的老实站着,这也太规矩了。
“装,几天不着家我还没跟你算,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
徐湛哭笑不得:“我没有啊,我看父亲连日劳累,不想惹您生气。”
林知望盯了他一会,将信将疑,徐湛会这么懂事,除非他们家祖坟上冒青烟。
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不妥,最后只得板着脸教训道:“这几天浮了,吃完饭过来写两篇习文。”
荣晋回去时,没能看到胡言,问起来,小太监说:“胡公公为殿下打点行装去了。”
“叫他来。”荣晋走进大殿,在宫女的侍奉下更衣,这一身玉带金冠压也把人压死了。
胡言进来时,荣晋笑道:“怎么轮到你亲自……”
荣晋话没说完,就看到胡言正掩面哭泣,呜咽道:“北漠人凶残无礼,会不会趁谈判将殿下扣作人质?”
荣晋煞有介事的点头:“极有可能。”
“那殿下……为什么还要去?”
“时间,为了争取时间。太子已经答应,勤王大军一到便即刻发兵攻打阿什纳吉,不会顾虑我的生死。”荣晋摆弄一把锋利的靴刀,一刀将桌上的汝窑茶杯斩成两段,断口平滑,茶水流了一桌:“好刀!”
胡言已经崩溃了,跪地嚎哭:“皇后在病榻前将殿下托付给老奴,老奴失职没能照顾好殿下……如今老奴眼看着殿下涉险,倒不如先殿下一步去见皇后啊!”
“别别,千万别惊扰我母后!”荣晋绕过桌子大步流星的过去扶他:“我跟你开玩笑,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何况是谈判。你想想,徐湛与我无怨无仇,真要去做人质,我何苦拉着他一起下地狱,让他去,无非是想多一份胜算。”
“若是陛下醒着,必不会让殿下去的。”
“胡言!”荣晋压低了声音:“这样的话不要让第三个人听到,人家会说你离间天家父子,图谋不轨。”
胡言张了张嘴,倒吸一口冷气。
夜深了,秋风习习,整个京城陷入可怕的静谧,明天就是中秋节,街道上却静悄悄的,没有舞龙舞狮,也没有燃灯赏月猜迷。几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包围了京城,白天烧杀抢掠,晚上埋锅造饭,安营休息。
林府书房里,徐湛咬着笔杆望向窗外晃动的树影,轻声问:“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