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之后,时间像是被加速一般,飞快流失。
温度倒也慢慢回升了,草长莺飞,新的气象纷纭而至,世界似乎提前跨入春天的范围,逃离冬季。
再也不会下雪了。
成小南立在窗前,扒开窗帘,从缝隙间透过玻璃凝视着恢复了生机的街道。
刚刚清扫过的街面又掉落了不少枯叶,还是湿漉漉的一片,但至少没有积水了。天上的灰雾褪去了几分深色,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结在楼房和清风之间。
还没有白云,也不见很少会有阳光。
所以她特别期待夏天的到来。
像期待快点开学,早些见到方以北那样。
离三月只有六七天了,还有六七天。她脑海里浮现出与方以北有关的一切,想着他现在会在干什么呢,再次陷入思索。
喉咙深处涌上来一股刺痒,成小南抬手轻捂住嘴巴,肩膀抖动,一阵激烈的咳嗽声在墙壁四周循环播放。
每一个冬天都会感冒,她已经习以为常了。这回过年父母又弄来了好多补品,但自己的身体好像怎么调理都依然很脆弱。
她不想让父母总是为自己担忧,但自己又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只是裹紧身上的睡衣。
果然,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了成妈妈噼里啪啦的上楼声,那串咳嗽,肯定又让她担心了。
敲了几下之后,一推开门,撞见正踮着脚尖像做贼一般心虚地往床那边跑去的成小南,成妈妈瘪了瘪嘴角,出声责备,脸上却堆满关切的神情。
“丫头,怎么不穿衣服就起来啊,快回被窝里去,别冷着了。”
“哎呀,没事儿的老妈,我身体好着呢!”
“就你这身体还好呀,快躺好了,我去准备早餐。”
“我起来帮你吧,睡不着了,腰酸背疼的。”
“那行,再加一件毛衣,早上温度低……”
此时,方以北也刚刚帮方爸做完早饭,简单的早饭,从拿起筷子到放下瓷碗没到十分钟。方爸和往常一样,抹干净嘴角,急匆匆地出门上班,穿梭晨雾,把一个已经有些佝偻的背影留给了方以北。
他是一个极其慢热的人,对好多东西的感触总是后知后觉。
就像高中毕业半年之久,才学着去感受同学友谊,就像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看出了父亲的不容易。
方以北暗自决定,下一个暑假,自己一定得去找份兼职,打工挣钱。
不是体验生活,而是直面生活。
去学校之前,他又去了一趟外婆家,提着自己在六角坪街上那家正在打折的服装店里,挑选了好久的两件棉袄,瞒着方爸。
一件纯黑色,一件青色上边带着刺花。黑色的给外公,有刺花的是外婆的。
记忆之中,外公外婆身上衣裳的颜色,从来都是这个样子。
一左一右提着两个包装袋走在通往外婆家的小路上时,太阳光穿过云层洒到了脚尖和发间,暖暖的,能让人联想到那座常年飘出柴火味儿的火炉。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天气暖和了,买的棉衣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但见到外公时,发现他还是穿着那件袖口破了洞的旧棉袄,方以北心安了一下,心酸了一下。
走进屋子里,他第一时间取出黑色棉衣,不知为何就紧张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给外公外婆买衣服的缘故。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轻咳一声,故作轻松的语气。
“外公,来你试一下这件衣服,看看够不够穿。”
“衣服?买这些干嘛,柜子里还有好几件呢,穿不完……”
“换着穿,换着穿。”方以北两手抓住衣服,放在正撅起嘴角细细地嘟囔的外公胸前比划了一下,顾不得许多,索性就伸手帮他拉开身上棉袄的拉链,执拗不过,老人家只好换下了那件不清楚穿了几年的棉袄。
他看得出来,外公缓慢的动作中,没有半分不情愿。
外婆倒只是惋惜地埋怨了两句,便也不推脱就解下围裙试了衣服,脸色是藏不住的笑意。
两件都合身,不大也不小。
外公外婆十分满意,方以北也满足极了。
衣服的价格虽然打了折。但那份心意打不了折。
吃过午饭,方以北正挽起袖子帮外婆洗碗的时候,那个过年都没回家的乐乐,提着两箱营养品推门钻了进来。
“呀,乐乐,你怎么来了!”
背对着门口的方以北听到外婆惊喜的喊声,回过头去,玻璃窗口透出的光映出她的轮廓,还是很瘦,似乎和上一次见面没多大分别。
再仔细看去,才发现她剪了一头干练的齐耳短发。
“方以北,你也在呀,这么勤快的,还洗上碗了……”
没等他开口,外婆抢先说了话,拉住乐乐的手,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细缝。
“小北这孩子啊,懂事了,不仅洗碗扫地,还给我和他外公一人买了件衣裳呢,乐乐你看,这个就是……”
“嗯嗯,眼光还不错嘛,挺好看的……”
一番交谈之下,方以北才得知,乐乐这个寒假原来是在她大学附近的医院里实习,费了好大的周折,才得以到医生身边当了助理,平时端茶倒水送送工具,相当于也就是半个护士。
但就在几天前,她值夜班时遇上了突发状况,一个病人半夜病情恶化,医生至少要半个小时才能赶来。眼见情况危急,乐乐想起自己在某本书上见到过这种病状,也清楚地记得各个方法步骤,万分纠结之下,她咬紧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