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还是德成冒雨来找她。
他见月茹久久不归,便一个人打着伞在家门口饶了一圈,最后在临清路的一棵树下发现了状似奄奄一息的月茹。
“姐——姐!”德成奔过去,把伞罩在她头上。
月茹已疼的快要失去知觉了,只用手捂住肚子,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德成吓坏了,背起她急忙往家里赶。
可回家也没用啊,一家人望着她疼得越来越厉害,全都束手无策。
最后德辉让德成去把值班的白俊给找回来,自己则带着月茹去中心医院。
看的是急症,医生一检查就道:“哦,阑尾炎,需要马上手术。”
菊苼脸色一变,上前道:“医生,她两天前刚刚小产过,算上今天才第三天,会不会有影响?”
医生闻言眉头一皱,说你们家属到底是怎么照顾病人的,一边吩咐小护士再去把妇科医生找来。
妇科医生检查过后表示还好,问题不大,只是受了寒,因为伤口没有彻底痊愈,所以出了点血。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割盲肠。
因此没多久后,月茹便被推进了手术室。
白俊当晚赶到以后,本来四个人还打算瞒一瞒方静江的事。岂料白俊一看四周,诧异道:“咦?小方呢?出了这样的事你们怎么没通知他?”
几个人才支支吾吾的把事情和盘托出。
当场把白俊气了个半死,直指着陈菊笙道:“你给我滚回去。”
菊苼自知理亏,也就闷闷地回家了,想着手术完了以后月茹总要吃点什么,她先回去做。
月茹第二天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白俊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
她望着父亲,双唇下意识的紧紧抿住,好算没哭出来,只眼角渗出一滴泪,然后又闭上了。
白俊握着她的手道:“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再睡一会儿。”
父亲掌心的温度传来,白月茹又一次陷入梦乡。
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了。
夕阳的余晖照进病房来,她觉得自己好多了。
她慢慢的爬起来,一个人踱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飞鸟,心里空空的。
白俊看着女儿消瘦的身影,心里着实不忍,唤道:“月茹,来,你妈给你熬了点排骨汤,过来喝一点儿。”
因为手术后的八个小时是什么都不能吃的,如今过了时限,总算可以补一补。
白月茹‘嗯’了一声,随即转过头。
直到把汤全部喝完,也没有多余的话说。
白俊叹了口气,试探道:“闺女,要不…爸去找他谈一谈?”
白月茹木木的摇了摇头:“不必了。”
“没事,爸会替你做主的,一定帮你把他劝回来,成吗?”
话还没正式说完,月茹舀汤的调羹就‘叮’的一声靠在了碗口上,“真的不用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她显然不想多谈,可她也知道她现今虚弱的样子是个父母都会难过,都会心疼。这是他们的天性。从而生出愧疚来,她爸如今对她的感情就是愧疚感作祟。
而不是爱。
她分的很清楚。
顿了很久很久,她一直在思考这话该不该说,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爸,其实你和他们都一样。”
白俊一怔。
她又道:“这个家里,每个人对我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上至已经去世的外婆,下至德华,德成他们,当然还包括你,妈,和舅舅……在你们大家心里,我是低人一等的。就因为我是个女孩儿。我注定了要被牺牲,仿佛这是我的使命,我若是不完成任务,就该被像垃圾一样丢掉。我的生活,我的情感都可以被拿去置换,抵押,只要你们想达到什么目的,头一个想到的一定是我。”
“我很小就懂得,这就是我的命。有时候想想,我的命真苦。”
“爸您或许想要反驳,想说我讲的不对。您一个老实人,不像我妈成天算计西又算计东的,可你管过我吗?我是好事歹您在意吗?小的时候,德辉成绩只要一不好,你就拿出棒子来打他一顿,打完了又心疼,下一次就改换骂的。我呢?我的成绩您连看都没有看过一眼。仿佛我根本不存在。还记得有一年,我故意考的特别差,就希望您能像一个普通的父亲那样教训我一顿,可想而知,您当然是没有。您压根没问过,压根就不知道。我连工作分配,您都不在意,只告诉您之后,你回我一句‘哦’。”
白月茹说这话时连眼泪都没有,表情淡淡的,仿似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模样却是叫人心疼。
“爸,您以前都不管,现在管还有什么用?您是一家之主,但凡当年您能对我稍微有一丝一毫的在意,我妈也不至于对我会如此的得寸进尺。爸,是您纵容她的。”
白俊一直没有回话,他在听她陈述,每一句都叫他的心颤一下,嘴唇也跟着轻轻的抖动。他知道她说的都对,正因为对,所以无法反驳。
白月茹始终是不想让父亲难过,她长叹一口,决定结束谈话:“算了爸,我不是埋怨您,但我真的很累,很累。我想歇一会儿,最好谁都不见,好么?”
白月茹说完这话,就神色恹恹的,屁股慢慢的向后挪,打算躺回床上去。
留下白俊一个人尴尬的站在床前,他在思索,回想这么多年与她,与女儿在一起的记忆,竟然有很多是留白。可见她说的一点都不错。
然后,他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托白俊的福,白月茹住的是老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