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霭芬的情况相当不乐观,可以说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家里的所有人都清楚,唯独方妍一个还被蒙在鼓里。
远在老家的静江的堂哥他们都来看了霭芬,按礼节送上红包,就连方妍那个隔了一层的堂哥也来了,霭芬那个许久不联系的弟弟也让自己的老婆上门,家门口的邻居更是接踵而来,算是来看霭芬最后一眼绝世仙芒。
这些,方妍通通不知道。
静江到白家去看她的时候说奶奶一切都好,可是回头他走了,方妍盯着月茹东问西问,月茹不是一个擅于撒谎的,没三两下就被方妍给套出来了,红着眼圈道:“我这次回家去看到你奶奶,她整个人都没个整形了,眼睛也没有神,瞳孔散开了似的看人,喊她一声都没反应,喊了好久才答应一声。”说着,啜泣起来。
方妍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深深深呼吸,良久道:“妈,我要回家一次。”
月茹道:“你回去也没用,你奶奶不认识你的。”
“不会的。”方妍坚持道,“她认识我,她谁都不认识,也一定认识我。”
月茹对她无计可施,自从方妍生病以后,就很容易钻牛角尖,正好有一天有被白德辉坑了的人上门来讨债,月茹带着方妍刚从医院挂完水回来,还没进弄堂,就听见门被瞧得砰砰响,有人道:“那个姓白的不是还有一个妹妹住在这里照顾他老娘嘛,让她妹妹出来啊,让她替她哥还债。”
方妍心里不悦,想上去问清楚,月茹赶忙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就你这样,话都说不利索,还和人讲理,走吧!”说着,赶忙拉起方妍的手到大马路上叫了出租车,一路上,方妍道:“妈,这么多年,你在白家打发走了多少这样的人?债不是你欠的,你没必要替他背。你越是替他兜着,他在外边就越是肆无忌惮,照我说,就应该让警察把他抓起来,真的。他不是连你和二舅舅的钱都要骗?他这是走火入魔,没得救了。”
“我知道。”月茹叹息,“可是话说的容易,那却是我亲生的大哥,不是我心软,大家一母同胞的,从小一起长大,总不能叫我眼睁睁的看他进局子,要知道他犯事的金额那么大,进去可就出不来了。他逃在外头,干尽丧尽天良的事,我也替那些受害者冤,但我能怎么办?我回去跟你爸说我同情他们,可我们没能力替他还债啊!人家吵上门来,喊打喊杀的,你以为外婆的心脏病是怎么来的?就是吓出来的,每天都躲在楼上,楼下一堆人又要放火,又要放蛇的,她一个老太太,能怎么办?我也知道她有时候是骗我钱,可她也想啊,她都受到这样的待遇,要是让这帮人逮住她儿子可怎么办?想着想着,夜里也睡不着。”
“瞎操心。”方妍道,“我站在公正的立场,觉得把她儿子交给司法机关是最正确的。该怎么判怎么判,谁做了什么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否则社会不是乱套了吗?当然那些人也是一个贪,贪字就成贫,这世上怎么会有借你一万块利息五千块的好事?”
月茹知道方妍说的都对,说实话,她常常想,哪一天白德辉真的被抓进去了,家里就太平了。
大约三十分钟时间,车子到了方家,正是午后时分,霭芬在午睡,据说她夜里身体常常疼的睡不着,就从外观看,方妍才走了不过半个月的时候,霭芬整个人就如同缩水了一样,即便是在睡梦中,也疼的抽气不止,时不时的呻*&吟。
方妍心中的怒火蓬勃而出,如果不是沈彩霞那家人,她奶奶就不用受这种罪,生老病死本事自然,她可以理解,可是病死,回天乏术是一回事,起码小辈们都尽力了,然而霭芬却是因为对方的过失,不得不经历一次次的手术,然后疼痛加剧,再一次次的摔倒,爬起来,摔倒,爬起来,循环往复。即便是精神再强大的人也经不起如此长期如拉锯战般的折磨。
最重要的是,对方连一点悔意都没有,还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
方妍觉得沈彩霞吴晔之流和白德辉一样,纯粹就属于蟑螂一样的存在,他们的存在是人类的耻辱,人类落后的证明,她崇尚精英制,假如这些人都不存在,那么社会会更好,会进化的更快。
然而方妍不是世界的主宰,更不能代替霭芬承受这些,只能默默地坐在霭芬的床头掉眼泪,小时候她也有无力的时候,但她凭借努力她都可以克服,只是在命运面前,末日之后还有末日,幼时的那些挫折和现在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束手。霭芬似乎感知到什么,幽幽从睡梦中醒来,眯细着眼睛看她,迷迷糊糊的,方妍絮絮叨叨的说着:“奶奶,你别怕啊,我知道你疼,你忍一忍,会好的,等冬天过去就会好的,咱们都会好的,你看我这不是能下床了吗,所以你也会没事的,明天春天,我再牵着你的手去花园散步。我带你看杜鹃花。”
霭芬扯了扯嘴角,勉强的笑了一下。
方妍边哭边说:“奶奶,我心脏不好了,你知不知道啊?你现在不能有事,你要是有事的话,我会受不了的,医生说我不能担心,也不能操心,更不能伤心,头三个月特别要紧,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住。你要是出了事,我可能就活不了了。”
她说的一点儿也不夸大,她现如今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心脏不适,比如说道路上的喇叭,比如说白德辉上门讨债的人,都让她的心惊胆战。她甚至没办法一个人过马路,她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