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之间,私下里如何喧闹都不要紧,有外人在场的时候,皇家的体面还是要保持的。赵婧一听这声音,身子便如一条泥鳅一般,迅速缩回了自己的椅子上。霎时间,她那张俏脸上除了美丽就只剩下端庄了。而赵煦的脸上,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和不悦。
赵婧像是才察觉到有人过来一般,起身行礼道:“官家,娘娘那边还在等着我呢,那我便先告退了!”
赵煦眼神一动,笑道:“哦,那你便过去吧!”
赵婧便这么规规矩矩地出了殿门,而在她背后,赵煦正怔怔地看着她那渐渐远去的窈窕身影,眼中闪烁不定,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一个穿着内侍服色的人迈着细碎的步子,低着头走了过来。和一般的内侍不一样的是,他的面色没有那么白,下巴甚至还挂着稀稀落落的一缕胡须,看起来非但不象一般内侍那样文弱,反而有一种彪悍之气。来到赵煦面前,他立即跪下,口呼万岁。
此时赵婧的影子已经远远地消失了,但赵旭的目光仍然直直地盯着远方,像是本没有听见那内侍的喊声一声。那内侍似乎对这样的情形也颇为熟悉了,并不着急,只是静静地趴伏在地上。
好半晌,赵煦才回过头来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内侍,随即又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像是沉睡过去一般。
那内侍仍是那样静静地跪伏在那里,身子纹丝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忽听赵煦的声音响起:“童贯,事情怎么样?”
原来这内侍名叫童贯,因为入宫的时候,已经二十岁出头,不比一般少小入宫的,所以下巴的胡子一直没有落尽,看起来和普通的百姓并无多大区别。而且他有着一身力气,武功颇为高强,看起来很有点武人的彪悍之气。
童贯这才抬起头来,平声静气地回道:“官家,这第一场考试如今已经开始了,如今贡院已然封锁。一切都还算正常,只是——”
“只是什么,尽管说!”
童贯略略迟疑了一下,道:“只是徐国长公主向官家推荐的那个歙州李唐并没有前来参考!”
“什么?”一脸病态,看起来风都能一吹就倒的赵煦一听此言,居然令人难以置信地一跃而起:“你是说,他们有去贡院考试?”
童贯很肯定地点点头,道:“正是!”
赵煦忽然转过脸来,大声喝道:“为什么呢?查清楚没有,你们查清楚没有?”
童贯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仍是用那种平静的语调答道:“虽然暂时还不清楚,但是奴婢已经让郝随带人去查了!”
赵煦手上一挥,道:“快去,你也去!”
童贯只好答应一声,缓缓地退出了殿门外。
一时间殿内就只剩下招赵煦一个人了,方才赵婧来的时候,他已经赶走了所有的宫娥内侍。他颓然坐了下来,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念道:“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敧枕钗横鬓乱。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度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原来,他所念的便是快马送来的苏轼的最新词作《洞仙歌》,如今京城有不少的商贾都备有快马,专门递送苏轼的新作,但谁的马能快得过天家呢?
念完之后,他把这张纸随手一丢,嘴里喃喃地说道:“‘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苏轼啊苏轼,你果然不愧是国朝第一才子,你的词作可真是一时难两,你可知道,朕对你也是欣赏至极?你可知道,朕今科专设诗赋,都是因为你?难道朕身为一国之君,就这么轻易败给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