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燕赵皮货商队正在徐徐前行。五六车的行李杂物兼皮货,数十名持刀守卫,远远看去,整个队伍浩浩荡荡,颇有气势。
长生在宽敞的马车里舒服地靠坐着,一边品着上好的西湖龙井,一边看凤娘搜罗来的情报。
有钱人的生活。
长生感慨,默如川虽是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智计匮乏不亚于二等残废,也抵不过人家有钱啊。
反观自己,当年是何等愚昧无知,才能答应他三百两刺杀沈姜王。
不由地越想越恨。三万两看来也少了,这价格还得翻两番。
忽然想起什么,她又抬头问了句:“柏寒,散热汤给阿言喝了?”
柏寒点头:“先生一贯最听你的。”
“他临走前可有留下什么?”
“……没有。”柏寒想了想,补充道,“主子房里不是有把焦尾琴吗?先生走前在那琴边站了好久。”
长生点点头,琢磨着柏寒的话,没再说什么,把视线重新挪回到手里的信件上。
“说起来,那焦尾琴虽是为了装点门面随手买来的,不过样子却和当年那把凤凰焦尾十分相像。”柏寒为长生添上茶,随口道。
马车里的气氛却霎时凝滞了。
柏寒知道自己说这话有些僭越,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无法挽回了。她见长生变了脸色,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便立即停下手中动作正色道:“主子责罚。”
长生面上显得若无其事,整个人却定格在那里许久,才终于再次端起杯盏,喝了口茶。
“随便拿些下贱木头和凤凰焦尾比。它也配。”
字里行间的锋芒,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柏寒定定地没敢动,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偷瞄长生一眼,见她面色缓和许多,才不动声色地又挪回去继续煮茶。
心底却忍不住叫苦。这一年又一年的,长生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
“……主子,不知这次的任务有眉目了吗?”
柏寒话音未落,长生就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指了下窗外。
她将手中书信展开,递给柏寒。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搜罗到这么多情报,忘川里只有凤娘一个。”她带着些许欣赏的口吻,“前尘过往,事无巨细。当真厉害。”
观察了车窗外,确定安全无虞,长生还是把声音尽量压低。
“这公主可倒霉得很。再过三个月便要成亲了,偏偏这时候被人点了名。”
柏寒大概扫了眼书信内容。
“仲无期?”她不确定地问,“那位齐国大将仲无期?”
“想不到吧。这仲无期原本可是她的姐夫。”
长生端茶,谈起往事目光有些缥缈。
“三年前胡人乱齐,相国叛国,孝康公主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不幸死在那场战乱中。她死的时候,可是只差三个月,便要同仲大将军大婚了。”
柏寒收起书信,按照以往惯例,趁着小桌旁的油灯,将那信件全部烧了。
一小撮火苗迅速燃起。待燃尽字迹,柏寒面不改色心不跳将手一握,蹿动的火舌立时偃旗息鼓,终结在柏寒掌心。
“主子这么说,可是怀疑孝康公主的死与孝淑有关?”
长生饮茶,觉得有些苦,微微皱眉。
“倒没有。当年这事在齐国可是段姐妹情深的佳话,如今齐王再次指婚,把自己最爱的小女儿指给了仲大将军,我看不出别的,前前后后只看出孝淑公主对这位仲大将军是何等青睐有加。”
话是没错。只有一点,柏寒想不明白。
凤娘给的情报无非也就这么多,她到底从哪儿看出来孝淑公主对仲无期青睐有加?
就因为多年之后齐王的指婚?
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啊。
仿佛看出了柏寒的纠结,长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回垫子上,眯眼道。
“所以我是主子,而你是个跟班。”
“……”好在多年跟随长生,柏寒早已习以为常。她干笑一声,问,“那主子是想好对策了?需要我做些什么准备吗?”
“到了齐国,和忘川的人交接后再说。”
不合时宜的,马车忽然在此时停了下来。窗外传来一阵整齐有序的马蹄声,守卫在互相传报:“原地整休!”
这般秩序井然,但凡是个有心人,多观察两眼,都会看出这队伍根本不是商队。
长生掀开帘子朝外看去。花开正好,春光明媚,一派生机景象。又算算行程时间,差不多已经走出王城很远了。
她心想既然是队伍整休,不如和柏寒一起下车透透气。
刚要行动,就听道路前方响起另一队车马声。不算繁杂,明显人数不多,由这条官道迎面而来,该是从南方一路赶来的。
长生和柏寒交换了下眼色。排除了沈未卿的可能,让她不小地松了口气。
她躲在帘子后继续观望。马队停在了商队的最前头,领头那人隐约可见一身晋人服饰,佩以披风,风尘仆仆的样子。
他下了马,一刻也不耽搁,直奔默如川的马车前,毕恭毕敬行了一礼。
长生不耐烦地一把将帘子撤下了。
“不用看了。齐国人。”
忽然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立时回到车窗前,远远地盯着那人上下好一番打量。
细看才发现,这绝非一个普通的齐国人。
首先,他向世子行礼,用站姿而非跪的。谈话内容是什么长生并不清楚,但好几次他向世子的守卫问话时,那些守卫不是唯唯诺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