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结婚了,本来应当成为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可大多数时候萧木只是礼貌地沉默不语或是无奈。但秦溪总觉得委屈。
萧木,假如一开始我知道你求婚只是因为受了逼迫,我是决计不会嫁给你的。你看,你也有错是不是。
寂静的夜里,秦溪几不可闻地叹息。她曾经以为这场婚姻也许可以改变什么,却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良久她终于关上了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的角落里,双手紧紧环膝。窗外仍旧有零星灯火,灯火之后尽是不眠之人。
另一间房里,萧木却缓缓坐起身,望着门的方向。今天他破天荒地失眠了。从前迷蒙中他总觉得有人在看他,原来,真的是秦溪。
这座繁华的城市即使是深夜,仍旧繁忙。窗下车辆汇成车河,在夜色里发光。他们看起来千篇一律,却各自有各自的悲欢离合。
第二天,素色混凝土几无装饰的会议室里,摆着一张黑色的桌子。白色的书柜立在一边,没有一样冗余的东西。这是萧木的品味。
这天萧木的助手钱宇发现,自己的老板极其罕见地在公司会议上走神了。他双手交叉放在桌前,头微微低下,似乎在认真倾听。但他知道,老板平日里开会手里都会记录一些什么写个不停,决计不会是这般对外界无动于衷的模样。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突兀的铃声响起,会议室忽然变得安静,有低低的轻笑和窃窃私语。不用猜,众人也知道是老板的手机响了。
他们看向萧木,发现萧木如同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仍旧低着头。众人惊悟,原来老板在走神啊。
萧木处事向来有条不紊,泰然自若,即使是上百万的投标项目也未见慌乱。这样的人,会因为什么事走神?
“萧总,萧总?”钱宇轻轻戳了戳萧木。这些日子老板有些反常。昨日里准备给甲方提图纸,整个事务所忙得不可开交,老板却在接了一个电话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他说:提个图而已,不要太紧张。
听了那句话钱宇许久没有回过神,不禁努力回想起来,老板的完美主义精神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钱宇又戳了戳萧木,等到萧木回过神,《葫芦娃》仍在会议室里回荡。
秦溪总是趁着萧木不注意的时候换他手机的铃声,因为萧木每次虽然不悦,也只是皱皱眉,并不打算对此大发雷霆。其实,大多数时候萧木对于秦溪的作为更多的仅仅是无奈。这样的态度一定程度地纵容了秦溪,从《情深深雨蒙蒙》,到《麦兜》到《葫芦娃》,这些曲子总是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许多本该严肃的场合,比如谈判桌上,比如电梯里,比如会议室中。
同事都说萧木有个可爱的老婆,只是萧木却总是不明白,秦溪到底在想些什么。
“喂。”他第一次在会议上接起电话,因为来电显示写的是:秦溪。
“我已经出发了,你呢?”好像小孩调皮软糯的语调。
“我马上出发。”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萧木未发一言,离席而去。
走出大门时,萧木看到公司的门口写着:卓越建筑。
这是萧木一手创立的事务所,短短三年,已经凭借数个项目蜚声国内外。他的照片和访谈常常出现在各类建筑杂志和微信平台上,在建筑界,他已经是一个明星。他的事务所不接商业项目,因为萧木自有萧木的追求。由于这个原因,事务所刚刚成立的时候,数个投标项的目失败让事务所几乎难以维系,他也曾怀疑自己的选择,也曾失意醉酒。
最困难的时候秦溪毅然卖了自己用父母遗产买下的几台相机和一些摄影设备,暂停了自己在杂志社的工作,为他解了燃眉之急。有心人,天不负。最后萧木以一座设计精妙的教学楼一举成名。那天回家,他难得地对秦溪笑了。
可秦溪却抱着他,激动地哭了。
他第一次揉了揉她的头发,问她,你哭什么?
秦溪抬起头,圆圆的眼镜,发红的鼻头,仍在抽泣:“我开心。”
若干年后萧木仍然常常想起那一幕。秦溪,你开心的时候会哭,那你难过的时候呢?
走在街上,萧木打量着自己身处的这座城市。这座城市在短短的几十年时间内经历了经济收入和人口规模的爆炸性增长。原本的沿海渔村成为了高楼林立的城市神话。可是这样的城市里一切都是新的,所有的人都在奋斗,甚至透支生命。这样的城市里人与车都来去匆匆,总是给人一种孤独感,一种陌生感。这样的城市里,人人都想有个自己的家。
十五分钟过去,街对面就是民政局。萧木忽然止住了脚步。
秦溪早到了些时候,此刻正蹲在民政局门口,手里抚摸着一只白色博美。
她穿着黑色蕾丝衬衣,一条红色及膝百褶裙,白色皮鞋。脑袋微微侧着,笑颜与小狗玩闹。小狗与秦溪也很亲近,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秦溪的腿,秦溪又挠了挠小狗的下巴,小狗一时间欢快地躺到了地上撒娇。看样子秦溪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
秦溪似乎很喜欢狗,萧木记得,秦溪的朋友曾这样形容她:“秦溪高兴得就像看见狗一样。”
可是如今她离开,竟是连雪球也不带了。
不一会,小狗的主人来了,白色的毛球屁颠屁颠地跟着主人离开了。秦溪缓缓起身,看着那只小狗,面上似乎闪过落寞。
“秦溪。”萧木站在秦溪身后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