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贲的手,在地图上摸索着,却是迟迟下不定主意,随军的巫者说了,下月一定有暴雨,而且是连续好几日的大暴雨,到那时,大河水位必定达到历史最高!
难道,真的要走白起的老路?
王贲迟疑了。
可是,桌子上的一封信,却让王贲不得不收起怜悯魏人的感伤。
父亲来信了,大梁必须尽快拿下,否则,王家就要完了!
在李信的殿前奏对之后,秦王政已经对王翦失望了,就连王翦告老,秦王政也没有挽留!
这意味着什么?
早已混迹朝堂十余年的王贲,心里最为清楚!
王家失势了!
作为一个替秦国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将来说,当其的告老,被君王轻描淡写的同意之后,这便意味着——在君王心中,这个家族已经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王翦的书信,没有丝毫的暗语,更无半点抱怨,其经得起任何人检验。
王老将军,只是简单地在信中,提及自己回到了家族祖地频阳东乡(今天的陕西富平东北)。
王翦言,自己一生征战,现今年岁大了,身体不好了,是以便在家中开点菜园,过过种种菜,逗逗孙,含饴弄孙的好日子。
末了,还在信中说,要王贲安心王事,争取早日攻破魏国……
王贲是什么人,那可是秦国灭六国的大功臣,况且,此人可是善终的!
此人的智慧岂能弱了。
王翦话里的意思,王贲明白了。
父亲不看好李信蒙恬以二十万攻楚,认为这事必败无疑。
同时还隐喻自己尽快推平魏国,不可使秦王生出了王家拥兵自重的心思。
老父亲这是在以退为进啊!
……
王贲一拳砸在地图上,既然如此,某便做了白起又如何!
“报!”
就在此时,有军吏推开帐帘大吼道:“启禀将军,有自华阳驻守军吏,安然返回!”
王贲微微拧起眉头,那疥癣之患的华阳周边,却是彻底糜烂了。
也罢,既然有人自华阳逃回,某便询问一番,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宣!”
王贲坐回了主位。
军吏转身出去,未几便带着一人进来。
那人当即扑在地上,拜道:
“五百主刘喜,见过少上造!”
“刘喜,”王贲微微皱眉,却是对这厮毫无印象,看来此人不是自己派出去的了。
“起来吧!”
王贲压下心中的疑惑,问道:
“听闻汝刚从华阳归来?”
刘喜急忙答道:“回将军,末将本乃是焦城守将,自攻克焦城之后,末将便镇守此地。”
王贲点点头,道:“本将这大营,已经与华阳彻底的失去了联络,早前传回的军报却是稳如泰山,这让本将百思不得其解,汝既然身为一地值守,当明白内中屈由,且讲讲。“
刘喜连忙道:“将军,这事末将亦不知道起因,末将所知的,此时乃是与一伙魏国武卒有关。
早前,曾有一伙魏武卒,不知道是奉了命令,还是被打散了,其等机缘巧合夺下了葵字号营寨,然后便开始霍乱吾等的联络。
当时,各地值守军吏都以为那几百人不过是疥癣之患,不足挂齿的,却是没有想到,其等越战越强,终于……
此时,李黎将军奉将军之令,围剿其等……
焦城……
榆关……
以榆水为饵,引诱李黎将军上了竹筏,……
李黎将军身死之后,由于各地士卒被李黎将军抽调一空,待那些魏人回身反扑!
这华阳周边便如此糜烂了!“
王贲紧紧地皱着眉头。
其隐隐有个错觉,这伙人必定是当初奎氿追击的那伙魏人!
只是,奎氿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以李黎的遭遇来看,这奎氿只怕是早已横尸荒野了!
“汝可知当初李黎经历了什么?其的部下可有人存活?“
王贲心想,那被自己派出去剿灭魏武卒的李黎,其应当知道那伙魏卒的底细。
所以,只要找到早前跟在李黎身边的人,便能知道来龙去脉了。
刘喜心中暗喜,此次,其早已提前与牛姬对练过,按照其的语言暗喻,与其对话之人,必然会被引导到李黎身上来。
而李黎早已身死,那么顺根摸瓜,找上李黎身边士卒,便不足为奇了。
刘喜满脸的悲痛,沉声道:“那该死的魏军,竟然将李黎裨将杀死后还不算,还将裨将的首级悬首示众三日。”
王贲皱起了眉头,这群魏人当真是在找死!
其却是忘记了,自己麾下斩杀的魏人首级,单单是腌制在库房里,用来确认军功的,就已经超过了五万……
刘喜继续道:“李裨将身死,当时有副将……感念李裨将恩德,单身冲杀敌阵,最终……
有五百主……怒目大骂魏人,最终被拔了舌头,剜了双眼……
至于李黎裨将所带领的两千士卒,至此,却是尽墨了。
末将曾经暗暗寻找许久,至今未见到一名生还者。“
王贲沉默许久,道:“真壮士也!”
两人一时都默不作声,空气似乎微凝起来……
许久之后,刘喜道:“对了,李裨将身死之后,末将冒着生命危险,却是将其的遗孀接了出来!”
王贲勃然变色。
遗孀!
按照秦律,这出征在外,胆敢纳妻妾,可是重罪。
但是,李黎乃是李斯的人,况且其又早已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