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宋子桓面上依旧冷着纪少瑜,依旧跟他势不两立。
可赵玉娇知道,这些不过都是表面的。
至少那些真正想害纪少瑜的官员,但凡宋子桓知道的,都私下处置了。
什么两位权臣相争,竟原来是一个假象而已。
纪少瑜心灰意冷不愿再解释。
宋子桓孤傲冷漠不愿再低头。
两人就这样,互不往来或冷戾对峙,仿佛再交锋谁也不会手软。
…
赵玉娇本以为,离不开宋子桓的身边,她便会陪他渡过这漫长难熬的日子。
直到宋国公府因为公主面首涅梵和尚闹出了击鼓鸣冤,将刘家设计嫁祸薛家的证据上呈到了皇上的面前。
皇上命纪少瑜主审,刘家除了驸马刘栋,男丁全部惨死,女眷流放。
长公主不愿因她而让刘栋得到宽恕,赐死了刘栋。
可这也激怒了太后,太后诓骗长公主入宫,然后派亲信将涅梵腰斩于市。
涅梵死后,长公主深夜来见宋子桓,穿着一身男装,头发高高束起,明明是英姿勃发,脸色却苍白
如雪。
她对宋子桓道:“太后想要屠了佛光寺,给纪少瑜下了密旨。皇上明知那些和尚是无辜的,可为了彻底堵住那些言官的嘴,什么嫡母太后杀不得?”
“他竟然要纪少瑜执行这个荒唐的旨意?”
“然后再以天谴之罪,彻底除了太后。”
宋子桓皱着眉头道:“你想要我去找纪少瑜?”
长公主道:“不是,纪少瑜来找过本宫了,他不想那些和尚枉死。”
“他掌管大理寺,底下关着的死囚一百余人,再加上京兆府衙里面关押的。”
“没有人真正去数那些尸体,交差的人是他。”
“可他的人多半是皇上给的,即便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难免会传出风声。“
“本宫就更不行了,皇上不会让本宫掺和的。”
宋子桓默了一会,点头道:“没有死囚,就是京郊流民暴乱。”
“这件事做了,纪少瑜暴戾冷血的名声,怕是永远也洗不清了,他竟然半点也不在乎?”
长公主嗤笑道:“本宫也愿意做这暴戾冷血之人,爱人都没有了,在乎这些干什么?”
“本宫恨不得众人都离本宫远远的,不要打扰本宫清静。”
宋子桓没有再说话。
赵玉娇记得,过不了多久,就是她待在纪少瑜身边的时候了。
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
那些所谓的流民,死成一堆。
有些尸首都不全,凑在一起再烧一烧,如何辨认?
宋子桓站在高耸的山头,远远地看着佛光寺的大雄宝殿,看着宛如通天梯的琉璃塔,目光渐渐变得阴沉。
入夜,下起了雨。
可远处的大雄宝殿还是燃烧了起来,琉璃塔也轰然倒塌。
隐蔽的山脚下,一个接一个的和尚仓惶逃出。
宋子桓在雨中淋着,衣服都湿透了也没有离开。
失去意识之前,赵玉娇听见宋子桓喃喃道:“他是比我强一些,压抑得这般狠了,还是没有半分弑杀的念头。”
…
赵玉娇再次醒来,只见宋子桓在她的牌位前上香,突然,门咯吱一声响了。
她险些认不出来的长安跪在外面,声音压抑道:“国公爷,祥宁县传来了消息,纪少瑜…他过世了。”
宋子桓的手微微一抖,有香灰落在手背上面。
他拈了拈那香灰,眉头一蹙再蹙。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长安站起来,再次把门关上。
呼啸的寒风在院外来回打转,像是呜咽的狼嚎。
宋子桓盯着她的牌位道:“我想他惦记你一辈子,最好死都死得不安宁。”
“可他真的这样做了,我又觉得他还不如活得好好的,至少下一世,我便也不担心他还会喜欢你了。”
“哼,他走得到早,像是怕我抢先了一样?”
宋子桓说完,到像个后知后觉的孩子一样,眼睛慢慢红了起来。
赵玉娇知道他难过,宋子桓从未真正恨过纪少瑜,只是他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她走上前去,也伸手摸着自己牌位。
可那感觉是虚无的,唯独宋子桓身上那似有若无的气息显得真实些。
赵玉娇贴近地看着宋子桓,发现他也老了,眼角满是细纹,目光也不如从前那般凌厉了。
像是一个耄耋的老者,已经没有年轻时的灼灼焰气。
可他看着她的牌位,神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玉娇啊,下辈子,不要再遇见纪少瑜了。”
“等我来娶你吧。”
“我们还做夫妻。”
他那哄老妻的口吻,仿佛他们真正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一样,
赵玉娇的眼眶一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