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已经沸腾了好久,香气萦绕在四周,佛冷枯坐在那里,似乎要不停不休地摆弄那一釜的茶水,再不愿和她说话。
执冥恼不起来,她不知道生气应该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心口闷闷的,有那么一点闷痛。
莫不是,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心痛?
她不晓得,因为这喜怒哀乐,她在穷域之巅上感受不到,那里只有终日的冰冷和无荒的时间。
她一时分不清楚心中到底什么滋味,沉默了好长的一段时间。
湖面上凉风袭来,她感觉不到冷意,相比起穷域之巅,这里便是冬天,她也不觉得寒冷。
好久好久之后,她忽然软软地开口:“阿冷,我们成亲吧。”
她温柔甚至到了卑微,话里似乎像是乞求,期待无比地望着佛冷,瞧见了男人执着竹夹的手,微微顿了顿。
在她万般期待的目光里,佛冷寡然起身,望着苍茫的夜幕道了句:“该上早朝了,你回吧。”
他抬步要走,执冥也站了起来,喊了一句:“阿冷。”
男人没有停,执冥的声音长长地传了过来:“你若不肯听我的,便是害了她,你可知道?”
佛冷走了,清风吹进廊下,执冥久久地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不知过了多少回心思。
好久,她慢慢地重新跪坐了下来,一勺一勺地那被佛冷煮老了的茶水盛到骨瓷茶杯中。
棕黄色的液体配上细腻素白的骨瓷,呈现出了一种极度的美感,她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轻晃着,尔后才轻抿了一口。
“真苦。”茶水进入喉咙,她微微蹙眉叹了一声。
这茶,和她的心,一眼苦涩。
但是,她喜欢这苦涩,总比在穷域之巅上,什么感觉都没有要强得多了,在这里,至少她有感觉了。
她站起来,唤了声:“素机,替本尊更衣吧。”
黄衣婢女无声无息出现,躬身垂首,温顺低声:“是,殿下。”
天微亮,今日的早朝比以往的时间都要长,殿上气氛压抑紧张,金銮殿下,几十人垂首而站,无人敢开口。
位于文官之首的凤清眠,想着凤红酥的叮嘱,心思左右思虑之下,才出列进言,提出处置谢容华之事。
“皇上,谢氏既已贬为庶人,囚于冷宫,却私自出宫会见前人,被谢世子抓了一个正形,臣以为……”
“孤认为,理应处死!”殿上幽幽传来男人清冷寡淡的声音,明明声音很轻,可落在殿上,却无比阴历。
殿中众人更加嘘若寒蝉,把头低得更低,连凤清眠都不敢说话了,讪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帝皇座侧,萧易寒赫然端坐,打断凤清眠的话的,正是他。
无人敢说话,他缓慢接着道:“皇上既已把她贬为庶人,在后宫不过是一个贱奴,便交给宫正司处置吧。”
他的话一出,没有人敢提出质疑,萧离声的脸色,在幽光晃动里,变化出无数的神色。
交给宫正司,不就是交给凤红酥了吗?
萧易寒的心思,太过于明显,可他,能说什么呢?
他说的,的确是这么一个理,若谢容华还是妃子之身,如今犯了这样的错事,自可由他处置。
可是先前,他已经把人,贬为了庶人。
这就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萧离声真真觉得脚疼。
萧离声无言以对,用力把自己心口的火气给压了下来,才找回了自己往常平静的语气:“皇叔所言甚是。”
他忍下了滔天的火气,看向底下那群墙头草的臣子,阴冷地开口问道:“众卿以为,该如何处置谢家?”
谢容华的去处,就这样被定了下来了,谢家到底怎么样处置,每个人的心中,都该有不同的想法的。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呐呐不敢言,半天都没人敢站出来说话。
还是凤清眠看不下去,开了口:“臣以为,谢家包庇纵容谢氏在后宫胡作非为,手段之狠辣耸人听闻,再者,谢家明知道谢氏乃残躯之身,却还是把她送到了皇上身边,乃欺君之罪,不可饶恕。”
萧离声的脸色更加难看,凤清眠这一番话,无疑是戳中了他的痛处,总感觉,他现在坐在这满朝大臣的跟前,头上是一片绿油油的。
那种难堪,是他这辈子,都不曾体会过的。
谢容华是不是残躯之身,他不知道,可这个女人,冠着他后宫里面最受荣宠的贵妃之位,便是他的人。
她此前的种种,都是对他的侮辱。
“凤大将军是想要朕把他们满门抄斩?”萧离声声音阴森,目光更加森冷地逼向凤清眠。
凤清眠连忙颔首:“臣惶恐。”
“臣只是在阐明事实,到底要怎么处置谢家,全在皇上。”
怎么说,谢家也是皇亲国戚,乃忠勇侯,祖上也曾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虽到了如今的忠勇侯一代,日渐没落,只能靠着谢容华的荣宠维持着谢家的光耀门楣,但是余威还在。
他总不能把话说得太绝,反倒是惹了皇帝不悦。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朝臣们察言观色,终于有人懂得了萧离声的心思,一人出列道:“皇上宽厚仁和,不忍看谢家诛连,依臣之见,谢家罪不至死,但活罪难逃,不如,便把他们贬去岭南蛮荒之地,谢家人等,终身不得入仕,也算是给了谢家惩罚。”
萧离声忽地又森森怪笑了一声,诡异地扬声:“可朕认为,既是欺君之罪,便不能轻饶,当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