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灯火拉出长长的影子,偶尔还有昝羽侍卫巡行的脚步声与风声。
“郑相素称忠臣,然而自太宗玄武门之变以来,朝廷对宗室素为严苛。如今殿下却成为了唯一一个掌兵在外的异数,郑相岂能不将殿下视为眼中钉?
党项两镇素为跋扈,殿下虽管带剑南联军,然而主帅却是高大帅,只凭借六千兵,恐怕是镇不住场面的。关中诸镇先前虽依朝廷,但如今朝廷播迁蜀中,控制力已大不如前,恐怕未免没有趁机兼并,欺殿下无兵可用之心的意思。”如今刘舜臣坐镇城外大营,刘元吉更远在凤州料理庶务,今天随从伴驾的陈王国府栋梁之臣,只有杨世达一人。
“说来说去,这些个大帅跋扈,还不都是因为寡人手中没掌着大军?若是我六千劲卒是六万,尔等焉能如此!郑畋也没有机会落我面子!”如今李承泽凭借二旅六千在蜀中犹可称雄,然而放到百万大军云集的关中,却完全不够看。就连吃了败仗的邠宁镇,正面对攻,也完全不忌惮李承泽。
“殿下勿怒!如今关中各镇齐齐讨贼,并非人人一心,殿下新来,他等借机合力甩了个下马威而已。如今之计,殿下麾下之兵难以扩充,然而未尝没有连横合纵的机会!”
“喔?何出此言?关中各镇纵然再不对付,但终究是要一起联袂上阵的,怎可与我太过亲近?”李承泽也不傻,换成他是藩镇,纵然藩镇和藩镇之间有矛盾,但对上朝廷,怎么也会暂时联手,不给朝廷机会。
事实上晚唐时节也正如李承泽所想的那样,无论是藩镇或者宦官,都不愿皇帝坐大,面对李唐宗室的时候,不管是藩镇还是中官各派都是非常团结的,山治藩镇和中官还会中外联手对付皇帝,这在晚唐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原因无他——只有皇权不振,才有他们割据一方,号令天下的机会!若是再出个李世民,或许对于李唐皇家、朝廷文官、乃至于天下苍生都有好处,但对于节帅们、宦官巨阀则是险恶至极,没有半分好处!
“如今行营之下,郑使相麾下除了凤翔本部兵之外,还有博野军二万,神策军一万五。这两部之中,神策军为神策军右中尉西门思恭率领,彼昔年在北司之中别具一派,虽依田令孜,但有保持独立。圣上播迁,独他收拾关中神策兵抗战,或为可用。
而博野军自咸通间招入京中宿卫,与神策军互为牵制,彼辈向不附跪阉党,自成一系,也可为用。”
“郑畋收整两军日久,况且彼辈既遵朝廷号令,焉能从我?”李承泽不得不考虑周全些,晚唐末年的景象他也是看见过了,陈轩、唐石涉前些日子还是高官显贵,转眼就成了乱世枯骨,他这陈王虽然位尊高贵,郑畋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搞死宗室的人,但他实在不得不谨慎一些,否则,他被送回朝廷,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
“神策、博野皆遵朝廷也,否则粮饷无以为继。郑畋有朝廷号令,殿下亦有也。朝廷虽未明说殿下为天子代征,然而诸镇之中则心中有数,否则今天不会如此无礼。而这一样,郑畋没有。”
然而正在两人达成意见一致的时候,外面崔承恩却禀报道:“高仁厚求见。”
李承泽闻言一喜,高仁厚素称忠良,他虽然对晚唐涉猎不多,但几天接触下来,虽然也有些不愉快,但总体感觉比郑畋这位国之干城那是印象好了千万倍。
杨世达也笑道:“仁厚今天此来,或为殿下伸张也。”
不等李承泽转念一想,也豁然明朗,朝廷虽然挖了不少坑给自己,让自己无法切实掌握西北诸镇乃至于剑南联军。但前者与后者又有不同,毕竟剑南诸镇都是因功新建的,实力柔弱,如今关中诸镇欺负李承泽,何尝又不是在对剑南联军的其他诸镇吐口水——身份尊贵有毛用?顶着王爷、节度使的名号就牛了?没兵就是个蛋!你看好了啊,我就打你们剑南联军头头的脸了!
高仁厚进来见礼落座之后道:“今日草贼作乱,祸患未平,又见勤王诸镇跋扈,令殿下受辱,仁厚此来,乃为殿下计也!”
李承泽心道果不其然,先前自己还在踌躇从哪里找兵马支持自己,眼下就托了关中诸镇嚣张的关系,剑南诸镇跑着过来撑自己啦!
“想不到草贼未平,而跋扈又起,敢问节度有何良策!”
“诸镇节帅汇聚凤翔,虽为迎接王爷,但也为重新部署防务。长安新败,各部再难维持攻局,难免要转为困局乃至守局,所以明天还有一番军议。而殿下若能主持此次军议,则声望大振!”
李承泽有些懂了,他若主持军议,必然需要获得剑南诸镇的支持,虽然剑南联军算上自己也才二万五千人马,但也足够撑起一个都统的架子了。而有付出有回报,剑南诸镇自然不会担心被当作炮灰摆在前面承受黄巢的困守之斗了——眼下诸镇新立,可没本钱像老镇一样不那么担心损耗。
“我何尝不想振作声望,不坠朝廷威仪?然而兵微将寡,今天诸帅跋扈,郑相坐视,如之奈何...”李承泽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求我办事,还是我求你办事,这个因果关系可不能颠倒了。
“我与曹宣慰、郭节度、陈节度已共商得论,愿奉殿下全权指挥,振殿下声望,存朝廷威仪,但有所需,无不赴汤蹈火!”原来剑南诸帅早有筹谋,这还是托了曹知懿的福,他昔日本就是朝廷宦官,对关中各镇的脾性那是了解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