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宣皇帝驾崩的消息没得几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明王闻讯后已在从广禹州赶回来的路上。对外,皇太后纳兰岚颁懿旨昭告天下:宫中突发瘟疫,皇上不幸染疾身亡。
寥寥数字,连身为母亲的悲恸都无法叫人看出。
瘟疫?哪里来的瘟疫?
这一次,燕华皇城不如三个月前那般沉寂轹。
质疑的声音频频不断,尤其那些对沈修文有着敬仰憧憬之情的文人们。
一场无中生有的‘瘟疫’,他们的新皇,嫁入沈家的九公主,还有大祁第一才子,命丧得离奇!
民间早就有传,皇上还未登基以前就与沈修文暗中有了私情,奈何世俗眼光,皇族的压力,才没有在一起篁。
后而沈修文尚得平宁公主,只是为了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
哪怕只是远远相隔,换匆匆一瞥。
谁还记得前朝被禁的那一支破怨歌?
眼前就有真实鲜活的怨歌,发生在刚故去不久的皇上和fēng_liú的才子之间。
你以为,将那日被邀进宫中的文人***客,将知晓此事的宫婢太监赶尽杀绝,真相就会被长埋于鲜血之下了吗?
朝中,皇长子尚且年幼,难当重任,仍旧是两王监国。
对此举,倒是难得的默契。
丧钟照旧敲了三万下,欲重建的畅音阁如今早被掀翻,原来的位置上只剩下残砖断墙,废墟一片。
孤魂野鬼飘不尽,深宫里晚晚都有新的可怖传言。
谣言四起,更有文人们联名请愿,荒唐的恳求两位太后和监国,将正宣帝与沈才子合葬!
第十日,神策营护卫军在京中各处以‘对皇族大不敬’之罪,缉拿大批文人,就地处斩,一时间血流成河,京城变成了人人自危的修罗场。
……
七月初二。
这天沉闷非常,无形中仿似有什么在将人心不断挤压,着实令人无法自如的透一口气。
天光也不见好,昏黄黯然,瞧着像是要落大雨的前兆。
午膳汐瑶是与入宫的舅父舅母在赤昭殿一道用的。
她那素来眼泪颇多的舅母崔氏这次出奇果敢坚强,举止表现端庄得体,未容那些想落井下石的小人予以得逞。
中年丧子的沈海川,一夜之间苍老如迟暮老人,走在宫中时,把头埋得极低,早没了往日的风采。
沈家的重担,终归是落到沈瑾瑜一人肩上。
将人送走后,汐瑶便领着两只豹儿在御花园里旁若无人的散步。
大丧期间,宫里人来人往,穿的都是一身素白,虽看不到哪里在焚烧什么,可鼻息里就是挥之不去的香火味儿。
想必近来深夜,私下烧香火纸钱的人不在少数。
走过蜿蜒的白玉石栏,汐瑶在湖心亭内坐下,飞墨和凌歌随即守在亭外唯一的来路上,闲闲散漫的神情,和它们的主人一个样子。
不少宫女儿太监远远的望见了,无不是先打一个哆嗦,再小碎步跑远去,连给璟王妃请安的规矩都顾不上了。
这般倒是好,省得她耳根清静。
趴在亭边,合眸小憩。
微风将湖面上吹起涟漪,开得正盛的荷花香味与池塘里的泥土的清香,暂且将那些烛火味驱散。
她脑中兀自浮出一个人的身影,黑袍广袖,还有飞扬的墨发……
近来无论是冷绯玉,还是祁若翾,他们各个见了她,都会先问她那一句……走,还是不走?
宫中气氛压抑,看似人人循规蹈矩,暗自里,外面已然调兵遣将,活动得频繁。
两王监国的局面不会长久。
而汐瑶,不得不叹宫里的人是最善变健忘的,眼下谁也顾不上谁了,蒙国会不会发兵与她还有何关系?将实权掌控在自己手里才是真!
不日前为正宣帝哭灵时,祁煜风从她跟前走过,如同未见,早就因为从蒙国传来的婚讯,将她看作棋盘上的废子。
恍恍然她和皇宫不知在何时起已不得关系了,可是说到离开……
置身皇宫这座金雕玉砌的囚笼,她在忘不掉的前世和逃不开的今生里辗转不定。
总有个声音对她说,再想想吧……
身后,轻缓的脚步靠近,将她从昏昏欲睡的意识中唤醒。
汐瑶觉得有些稀奇,明明两只豹儿守在亭外,它们知她的喜与不喜,不喜的定会龇牙咧嘴以示警告驱赶,喜的,又不得几个真的有胆子敢靠近。
故而,她连头都没回,直到那人壮着胆子来到她身后。
“奴、奴婢给王妃……请安。”
花萼?
掀起眼皮,汐瑶转身去,果真见花萼隔着石桌颤巍巍的站在跟前。
她身着白色孝服,头上只戴了两朵百花,脸色因着打扮更显苍白,双眼红红的,也不知近来哭了多少回。
看上去都命比纸薄,还得凌歌飞墨两个欺负人的小畜生磨着牙不时发出兽的低吼吓唬她。
心里叹了声,汐瑶向瞪了豹儿们一眼,那两只觉出她不悦,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到石廊中撒欢去了。
末了再看向花萼,道,“你家主子去得不冤,太后娘娘也允了将她与我大哥哥合葬在一起,她生前已是说了最是恨我,不知你来找我所谓何事?”
“不是的!”花萼急得向前迈了半步,眼泪忍不住唰的就落下。
她赶忙用袖子胡乱擦了一通,道,“公主决然没有此意,别人不知,奴婢的心里是最清楚的!”
“既是如此,我也晓得了。”汐瑶对她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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