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宫中宫规所限,回到家中婉莹如同离了笼的雀,脱了缰的马。师大人怜惜婉莹不日就将出嫁离府,比着先前更是娇惯。
林姨娘狠心把婉莹过继给太太,心中对她也多是亏欠,比起之前严格的管教,现在也多有不忍。
爹娘的不舍和偏爱,娇纵得婉莹*上三竿,都还在寝被里不肯出来。
这一日婉莹睁眼的时候,日头已经爬上床,懒懒地偎在被窝里看书。听得楼下一阵铜铃般清脆的喊叫,便知道是伯父家的婉婷过来了。脸上收住笑容,将书丢在一边,复又躺下来,假装睡觉。
婉婷进了阁楼,看到婉莹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小姑娘炯炯的小眼,滴溜一转,心想:如此这还了得?
蹑手蹑脚地走到婉莹的床边,忽的一下压在婉莹的身上,然后又在婉莹身上来回揉搓抓挠。
婉莹赶紧把头伸出来,连连求饶,说道:“好妹妹,姐姐再也不敢了。”
婉婷见婉莹求饶,丢开手,依旧气鼓鼓地说着:“眼看就是要做王妃的人了,还这懒虫似的,姐姐是铁了心,让王爷笑话咱们师家女范不严么?”
婉莹看她小小年纪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又刮目相看又觉得憨厚好笑,哄着她说:“姐姐给师家门楣抹黑了,是姐姐的过错。可是若是王爷不笑话姐姐,婉婷刚才的话,岂不是杞人忧天危言耸听乎?”
婉婷被婉莹的歪理一时弄乱的头绪,可是不一会又一本正经地说:“若是王爷不笑话姐姐懒惰,妇仪有失;那是王爷真心喜欢姐姐,所以才爱屋及乌。这固然是极好的。可是姐姐却不能因此懈怠,我娘说过‘人心常变,未能预测。夫妻之道亦不外乎’。今日之好或许就是明日之祸。姐姐之前给婉婷讲过的故事,姐姐自己忘记了吗?”
婉莹不解地问:“是吗?姐姐给小婉婷讲过什么故事啊?”
“姐姐曾教过婉婷读过诸子百家的书,其中有一篇是韩非子的《说难》,姐姐不记得了?”
一提《说难》婉莹立马知道婉婷想要说什么,接过话说:“色衰而爱弛?”
婉婷点点头,稚嫩的口气说:“弥子瑕得宠于卫灵公的时候,自己吃剩下的桃子给卫灵公,卫灵公认为这是弥子瑕爱自己太深,不舍得吃给自己。弥子瑕母亲生病,驾着卫灵公的马车去探望,被告发到卫灵公那里,卫灵公却说弥子瑕孝顺难能可贵。”
婉婷停下话,婉莹接上说:“弥子瑕年老色衰之后,被卫灵公厌弃,卫灵公处决弥子瑕的理由就是,他曾经给自己吃过剩桃,违制驾乘过自己的马车。同样的事情,宠爱的时候是一个样,不爱的时候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卫灵公不过是一方诸侯王,尚且如此。荣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之尊,比起卫灵公,地位不知道尊崇多少倍。姐姐是要嫁给亲王做正妃的。而且婉婷听说武安侯冯家和兵部尚书周家,都想让自家的小姐嫁入王府,姐姐若是能一世盛宠,自然是婉婷心中所愿,只可惜这么多官宦女子前仆后继地投向王爷的怀抱,姐姐真的敢断定,色衰爱驰的时候,王爷以然能像如今这样宠爱姐姐?”
婉莹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心中腻腻地发乱。眼前冯周两位小姐尚且不能自己做主,将来的事情,又怎么能随心所欲呢?
想到这里,婉莹心里略略发窘,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妹妹,心里暗暗叹服:或许过不了几年,她也将嫁为人妇。伯父世袭了祖父的侯爵,她的生母又是伯父的正室夫人。她高贵的出身,嫡出的血统,将来也必定是要为人正妻。伯父和伯母必定千方百计地为她寻得如意郎君,托付终身。
想到此处,婉莹的思绪忽然想到那个从未谋面的冯小姐,她大约也是和婉婷一样,有着骄傲的出身,强大的家世,良好的教养,那么她的父母肯定也是希望她能为人正妻吧……思绪再也想不下去了。
婉婷见婉莹半天不语,以为是自己言语过重刺伤了婉莹,连忙说:“姐姐,婉婷是不是说错话了?”
看着她惊恐的笑脸,婉莹也知道自己方才失神吓着她了,连忙换了一副面容,嬉笑着逗她说:“你开口女范,闭口夫妻,小小年纪不会是想嫁人了吧?”
她见婉莹不再伤神,眼睛里的紧张悄然散:“婉婷已经十一了,姐姐再不许这样打趣婉婷。”说完小嘴一撅,腮帮子硬硬地鼓着。
她似怒还瞋,忽然悄悄地贴在婉莹的身边,拉婉莹坐在床上,凑在婉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婉婷已经有心上人了,此生非他不嫁。”
婉莹以为婉婷跟自己开玩笑,可是见她的样子极认真,不像是同自己说笑的模样,更何况这样的玩笑也不是胡乱开得。
婉莹巧笑倩嫣问她:“是哪家公子?如此三生有幸,得到我们师家侯爷府嫡出小姐的垂青?”
婉婷先是难为情了半天,看了看婉莹,眼中闪烁着信任的光芒,索性也不避讳,直接贴在婉莹的耳边说:“我只跟姐姐一个人说,姐姐发誓不能说出去。”
婉莹举起手说:“姐姐若是说出去,嘴上长疔,身上烂疮。”
婉婷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才放心地贴在婉莹耳边说:“新晋的镇远将军,贺佑安。”
听到‘贺佑安’三个字的时候,婉莹心里倏然堵了一下,如同岔气一样,痛彻心扉,手捂着胸口,一点也不敢动。婉婷见状赶紧用手不停地给婉莹揉搓。
缓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