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3年11月10日,周二,大明帝国历崇祯十六年九月二十九。
对于以琼州营为主力的广东新军的表现,赵有恒起初还半信半疑。这数年来,除了少数几个猛人,面对狡猾而凶狠的张献忠之流,内省官军几乎就没打过多少像样的胜仗。在他眼里,能坚守不败就是最大的胜利。
再三确认战报是沈廷扬亲笔书写之后,广东巡抚赵有恒终于确信自己组建的新军以一场绝对胜利歼灭了张献忠的南下流寇,保住了广东的北大门韶州。六百里加急通报江西总督吕大器和北京的皇帝是不必说了,面对下属传来的战报细节,赵有恒也更有底气清除一些碍眼的东西。
在琼州营私下的传播中,游击将军周挺等一批怯战的中级旧军官基本上全军皆知,就连广州城内的茶馆,都在笑谈周挺等人放着大功劳不要,吓得逃回韶关的傻逼故事。作为周挺的直接任命人,肇庆的两广总督沈犹龙也沉默了,大有不再管的意思。
周挺被边缘化甚至卷铺盖走人是板上钉钉的事,守备张建业临危受命,以少胜多显示了真本事。周挺称病不出,有了沈廷扬的有意提拔,赵有恒大笔一挥,委派张建业统领琼州营,并将在日后向朝廷保举为游击将军。广州左右二营,赵有恒也趁势将主官换成了自己抚标营的心腹。随后在琼州连屁股还没坐热的周挺就转任广州虎门巡防营。
据说经此一战,张献忠已经放弃了南下两广的路线,现在正转头重新和江西的左良玉交战,两广转危为安。原以为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对峙,没想到如此轻松就解决了难题,粮饷的消耗远低于最初预期,反而还缴获了数量不少的钱粮,就算进行封赏也有了底气。
……
广州城里是一派欢喜,守在琼州城等消息的乡绅更是趾高气昂。琼州营如此涨脸,带来的收益是显而易见的,那些塞进去的毛头小子,基本上人人都是战功在身,少不得会得到赵有恒的大力提拔。
但对广东巡抚赵有恒来说,当前最重要的还不是处理广东新军的后续事务。张献忠此番掀起的惊涛骇浪,从湖广、江西到两广北部,都引发了庞大的难民潮。近一个月来,涌入两广地界的湖广、江西难民超过了三十万,其中直接通过韶州向南逃难的难民,就有近二十万之多,其中半数已经到达了广州外围,而且还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难民流入。
以前两广也有灾荒年的流民潮,但无论是数量还是分布,都在可承受范围。眼下可不同了,这些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湖广、江西或两广北方难民,几乎是瞬间爆棚涌入,而且大部分都冲着广州府而来,已经成了广东最大的负担,一旦处理不好,那可能酿成不亚于流寇造反的天大祸事。
赵有恒也自认为是一个体恤百姓的好官,不得不派出大量人手和钱粮前往广州府附近州县赈济难民。打败张献忠孙可望部缴获的钱粮马上左手进右手出,还显得远远不够。由于突然一下多了那么多张嗷嗷待哺的难民,又正值粮价最高的入冬期,大量赈济粮食采购之下,广州城的稻米市价一下攀升到了每石二两白银,并还有继续向上的趋势。
看着下属给自己递来的钱粮账册和北方难民涌入聚集的情况,赵有恒是眉头紧皱、束手无策。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提笔给这段时间关系不太好的两广总督沈犹龙写信,期望对方能给出一个解决办法。
“姐夫!”
笔尖才刚刚在宣纸上点下第一滴墨,就听见书房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刘耀禹正笑嘻嘻地捏着一封书信走来。
“托你打听的事有眉目了?”赵有恒赶紧放下了笔,顺带着推上了自己未喝的茶水。
“思成兄还未从吕宋归来,不过,我遇见了东联集团的香港分公司经理钱老三。”
大概是走得急了,刘耀禹此时也不管什么礼数,直接就牛饮了一大口茶水:“下一批华美军械已经运抵南洋,不日即可到达香港。东联集团已经答应货款可暂缓半年支付。至于粮草供应一事,钱经理所言香港储备不足,难以筹措,不过他倒是想到个万全其美的法子……”
说到这里,刘耀禹略微迟疑了下,但见赵有恒脸色十分平静,知道对方在和东联集团几次接触之后早就有了思想准备,这才堪堪坐下细说:“钱经理说,南洋一带水土丰肥,农垦所需劳力甚多,若是允许东联集团在广州募工屯垦南洋田土,以工代赈,当可解决姐夫心头大难。”
“自万历年起,东南数省边民即常于灾荒年出洋屯垦,每岁少则数百,多则数千,朝廷亦屡禁不止。崇祯二年起,此数已逾万……”赵有恒摸着胡须,脸色十分严肃,“灾年战祸频起,百姓流离失所,我等朝廷命官已难辞其咎,若再放任海商番船募工出海,不顾我大明百姓生死,岂不是罪莫大焉!”
“钱经理有言,东联集团愿一力承担募工所需耗费,每募一人,无论男女老幼,均出银二两、粮一石……”刘耀禹说着,还偷偷看了眼姐夫的脸色,“我家老泰山亦愿组织琼州乡老士绅,接纳湖广、江西、两广流民屯垦琼州,不过银粮倒是提不出来。”
迁徙流民屯垦地广人稀的琼州,早已证明效果突出,还是得到崇祯皇帝首肯的老政策。要是往日,赵有恒接到表态后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大部分难民分流送进琼州安顿,依靠如今工农大兴却劳动力严重短缺的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