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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微微亮,刘黑子就吃完媳妇做的米粥和窝头,披着件打满补丁的简陋汗衫,带着十七岁的长子出了门。
刘黑子一家五口,就是最早流落到这里的廉州难民。刘黑子的本名,基本上村里人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这个高高大大的壮汉子性格耿直,干活麻利,又有领袖气质,是村外那座露天煤矿的一名小工头。
由于长坡村大多是十几年来陆续迁来的外来户,最初基本是一无所有,所以在此地安家的村民们也就过着似佃户非佃户的生活,靠着给张家垦殖农场务农,或是在村外不远的煤矿里挖煤做工过活。
走过一片椰树林,刘黑子按照习惯向几个垦殖林场的年老农夫打招呼。那些原本都是昌化本地的佃户。因为年纪大了,没力气像刘黑子一样去采煤做重活,所以成为了张家垦殖农场养护椰林的农工。
而青壮们,则大多数在村外的煤矿采煤。矿区是南海商号旗下的南海矿务从官府那里买下的地,同样由儋州张家负责运营,刘黑子是最早一批参与开矿的煤工。
刘黑子到现在还记得,十年前几个奇装异服的南洋番商在村外一片洼地里指指点点,然后刘黑子等一干青壮就混在一大群招募来的黎民中间抡起各种工具开始挖土。拨开一丈深的土层后,刘黑子等人终于看到了厚厚的煤炭。
随后的日子,刘黑子等煤工就依赖上了挖煤的活。每挖出一担煤,就能从张家拿到八厘的工钱。类似刘黑子这样身体素质好的汉子,一天最多能挣到一钱银子。中途歇上一两天养身,一个月努力干活也能拿到至少二两银子的工钱,对于每石稻米市价不过一两银子的琼州来说,这种收入简直是以往不曾想象的。
久而久之,挖煤效率最高的刘黑子,每天的标准形象就是从上到下全身漆黑。加上脑子灵活,是少数几个学会使用那种南洋矿坑抽水机的人,刘黑子被提拔为采煤工头,名气也传开了。
不久前,刘黑子将大儿子也带到了矿上,媳妇和二女儿也在村上的选煤场帮点短工,负责将那些据说能“熬出油”的粗煤石给挑出来,一年也能挣上一二两的碎银。
刘黑子一家五口的日子过舒坦了,不光远离饥荒,一年到头还能买上不少鸡鸭鱼肉、花布、精盐等家用杂货,连二女儿的嫁妆也早早筹备齐全。
说起来,整个长坡村的百姓过去十年来都过得很顺利,大部分村民都抛弃了祖祖辈辈承袭下的耕种技艺,靠天吃饭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复返。
但最近一个月,刘黑子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村外采摘椰子慢了许多,往来长坡村搬运精煤的板车也稀疏了。最明显的改变,就是负责矿区的儋州张家,开始宣布减产。煤工们由每天上工,改为了隔天交替上工,自然收入也就减半。只有类似刘黑子这样的矿上老手,还能保持每天出工的机会。
越是临近矿区,人就越多,当刘黑子和长子走到熟悉的采煤工棚外的时候,发现上百名长坡村和来自附近熟黎村落的采煤工都站在了外面,人群里似乎还传来了吵闹声。
“黑子叔来了!”
人群里一个年轻的煤工看到了刘黑子两父子,赶紧喊了起来。煤工们似乎看到了希望,赶紧分开一条道。
工棚里出现了十几个衣着不差的男人,中间既有熟悉的张家矿区管事,也有护院家丁打扮的精壮男子。
“张管事,莫非坑里又积了水,抽水车坏了,没法上工?”
刘黑子第一个反应,就是朝矿区深处那架竖立的蒸汽抽水机看去,只见以往常见的水蒸汽没了影,也听不见那有节奏的熟悉的汽动声。
“刘黑子,我家老爷说了,这煤石运不出去,采一天就亏一天银子,今天开始封矿,大家伙该干嘛就干嘛。你是我张家选的工头,还不快把这些人都散了去?”大椅子直接挡住了所有人进入采煤区的道,张家管事正坐在上面漫不经心地喝着茶,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
“不是说隔一天上一次工吗……”回头看来眼一众眼巴巴的煤工,刘黑子心头一沉,赶紧压低了声音。
“就是隔十天也没用。”张家管事有点气呼呼地指了指远方的堆煤区,“瞧见了没,那里还堆着八千担呢,如今官府封了南海商号出海的路,我家老爷也急呢,你们就别添乱了!”
“不让我们上工,就没工钱了!张管事,行行好,别封矿啊,就是三天上一次也行啊!”
张家管事话音才落,一群煤工就嚷了起来,不少人甚至还跪了下来,苦苦相求。
“张管事,这煤不让挖,总也给个活路吧……这村里乡亲,可都是给张家做了十来年的工了。要不您说个准数,什么时候能复工?”
刘黑子早就磨掉了年轻时的血气方刚,此时还在赔笑。虽然他很在意这些共事了多年的工友,但也不敢得罪在矿上一言九鼎的张家管事。
“你倒问起我来了?要不你去县衙问问?大伙老老实实先等一个月吧!”张家管事翻了白眼,不再搭理眼前毕恭毕敬的刘黑子,直接朝身后的护院家丁下达了封矿的指示。
十几个精壮护院此时一涌而上,直接用铁链给矿区大门上了锁,似乎觉得还不够,还在围栏上钉上一圈厚木板。
“一个月也就罢了,要是一年半载出不了工,那可怎生是好……”
一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