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司徒和华婧夫妻俩不久便到了。
门口商晏一动不动,跟宕机了似的,他看过去一眼,华婧也看过去一眼。
“机器人……静默了。”商檀安迎向他们。绯缡跟在他身后,浅浅向他们点头致意。
仍是俩夫妻往日夫唱妇随的模样。
“哦。”方司徒稀里糊涂点着头。
一进门,他立马往厅里四周打瞄,又往绯缡和商檀安两人身上脸上打瞄。家具摆设井井有条,没有砸坏的,两人身上脸上也干干净净的,没有抓伤挠坏的。
他立即松了一大口气。
“这是咋回事啊?”他在商家惯熟了,把一袋子从始临食堂卷来的小食哗啦啦抖落到茶几上,殷勤道,“商妈,来吃。吃饱了,晚餐还有更好吃的。今天我把商爸给你打一顿,真是反了,我在家一句话都不敢反驳我家婧婧的,他咋没学好。”
情形很尬。两个被劝架的当事人安安静静地,商檀安伸出手还帮着把撒得滚远的几个干果拢到中间来,又细致地帮着分到绯缡和华婧面前。
天呐,他们夫妻俩还一同坐在茶几对面。
“我不要,给婧姐吧。”绯缡说话多平和,还能招呼客人呢。
瞅瞅,瞅瞅。
华婧暗暗扯一把方司徒,他猛地一醒:“这谁不作兴地开这等玩笑,必须投诉,结婚离婚能乱说吗?不是好了吗,我就说绝对不可能,捕风捉影,还说得有鼻子有眼。我跟婧婧说,肯定假的,你俩好成这样,等我和婧婧离婚了,你俩都不会离婚。简直岂有此理,乱说太可恶了。”
“并不是乱说。确实要离了。”
方司徒傻了似地看着一脸淡然的绯缡,再将目光移向商檀安,他微微垂眸,竟然不反驳。
真真急死他,视讯里不置可否,面对面还是这样。不出声能行吗,这等天塌下来的大事,怎么能就让老婆瞎说呢。
方司徒赶紧看向他自己老婆华婧。
“绯缡,商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华婧开腔问道。也许是女人的直觉更好一点,她现在神情非常忧切。
“夫妻间的事也说不上来,只是,缘尽于此。”
方司徒看看说话的绯缡,再看看不说话的商檀安,再看看华婧,他站了起来:“商爸,走,让她俩吃会东西,你带我去看看你家田。”
商檀安陪方司徒走出小客厅,回头瞧一眼,华婧剥开了一个糖果,在递给绯缡。
“商爸,咋回事?”方司徒待稍稍走远一些,就着急问道。
商檀安苦笑:“司徒,给我们一些空间。”
“啥空间哟?你老婆都跟你说缘尽于此了,你干啥了,这不才从贝塔下来吗,还是你去贝塔之前干啥了,一回来就东窗事发了?你快说呀,不说我怎么给你们劝和?”
“这件事……”商檀安望着远方的天空,低声道,“让我们自己处理。”
方司徒只当没听见。“离婚谁提的?”
商檀安不答。
“要是你提的,你不对,要是商妈提的,肯定你更不对了。唉,赶紧的,服个软,说些好听的去哄哄。”
商檀安只望着远方,神思怅惘:“我们一起提的。”
方家夫妻走后。
“我以为你不会愿意让司徒和婧嫂来。”商檀安低头收拢着桌椅,商晏继续被静默着。“毕竟他们是来说和的。”
“这是必要的流程。”
商檀安抬眸。绯缡脸现疲色,环顾着厨房,拾掇得差不多了。
“我去树屋了。晚上把河上的桥收起来,我不用。我把车开到树林边,明天直接去上班,不进屋了。”
商檀安一下拦住:“树屋晚上怎么能住人?”
“我拿个睡袋上去。”
“那又何必呢?树屋和我们的房子不过就隔了一条河,这是你亲手造的房子,你住多久都是天经地义,难道这也是必要的流程?”
绯缡瞅瞅他:“是的。”
商檀安低眉半晌:“树林里虫鸟多,防护罩也罩不到那里,洗漱什么也不方便,实在不适合夜里住。”
“……不要说了,我上楼了。”
绯缡转身走出厨房。没有去后院过河,而是走中庭上主楼。
是啊,树屋和房子隔这么近,有什么区别呢。她对争论充满了无力感。
从昨天调解庭回来后的晚餐开始,每一次沟通,她都用一种人生告别的态度,像说最后一段话一样,说明自己的想法。但其实这并不管用,商檀安、盛蔚、方司徒和华婧……可以预见的是,将会有更多的人源源不断地来过问,让她不断重复。
她郑重、心酸的告别啊,连情绪都来不及回味,便在一遍遍的重复中变成了让自己都味同嚼蜡的陈词滥调。
她需要通过机械化的重复,表现顽固地坚持自己的方向,在这个过程中,又要照顾别人的关切,让他们的善意得到些许安慰。
善意表露过了,就会走了。
这是必要的流程。
她踏着中庭的月光,向主楼走去。
商檀安默默地走在她身边。
很像当年,在摩邙雪栗区的社区活动中心草坪上,他们俩默默地走着,四周俱静。
当年,她以为,事件就是事件,一下干脆结了,再一下干脆离了,在条文中找到法度的通路。走上路的开始端,走下路的终点端,她便跨越了条文里的沟坎。
但是走上去,经历的不是精炼的文字总结,她和岁月一起,将这段路丰富成烟火故事,她感受的是渐渐如树根一样盘